在凌珑的印象中,穆远山是一位谦谦君子,是一位优雅的绅士。他儒雅高贵,谦和恭谨,身上丝毫没有上位者的盛气凌然。
魏国是出了名的美女产地,身为魏国七公子,他见过的美人应该多不胜数。
凌珑从没想到,他竟然也会如同寻常男子一般对莲花台上的余香看入了迷。
这个发现令她多少有些震惊,甚至是隐隐有些不是滋味。
平日里,他对她的暧昧和温柔还历历在目。转眼间,他就能为别的美色迷了眼乱了心。
这,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凌珑苦笑,暗自庆幸自己并没有轻易被他打动……
“好美。”穆远山喃喃地赞叹道:“简直太美了!”
凌珑翻了个白眼,勉强搭腔道:“是啊,人间绝色!你们魏国也没有这样的美人吧!”
穆远山转过头,有些疑惑地看向凌珑:“我说的是莲花舞台,你以为我说的是余香吗?”
“嗯?你在夸赞莲花舞台美!”凌珑顿时有些风中凌乱。“难道人不美吗?”
“人也很美!但最美的还是莲花舞台!”穆远山毫不迟疑地说:“这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舞台!”
“……”凌珑竟然无话可以反驳。
魏国出美人,穆远山是魏国的平远侯,未来不二的储君人选,他见过的绝色多不胜数,应该不会轻易为余香动心的。
但是这莲花舞台……她相信这世间再无第二个,因为是她独创的。
“一定是你!”穆远山目光炯炯,觑着她,温柔而肯定地道:“是你设计出来的。”
许久,凌珑轻轻吐出一口气。她没有回他的问题,而是转过头继续欣赏余香的舞蹈。
“你究竟能给我多少惊喜。”穆远山在她的耳畔轻叹着。“你才是真正的仙女下凡……”
要不要这么高调……凌珑简直有些抗不住了。
“拜托,请你好好欣赏舞蹈吧。”凌珑很无奈,又有些好笑还有些感动。“听说过买椟还珠的故事吗?”
穆远山沉吟片刻,接道:“因为椟比明珠还要名贵,买东西的人并不傻。”
好吧,想跟书生辩论那是自讨苦吃。他总是能很文艺地找到一些似是而非的答案,来为他独特的爱好找到合适的理由。
“以后在王宫里也建一座这样的舞台,我从魏国选一批舞姬送过来,容色个个不逊于余香。让她们打扮成仙女的样子在莲花台上跳舞,我们就可以天天做神仙了!”
男子一边赏舞,一边还有一些奇思妙想。
凌珑又是惊奇又是感动,还有些好笑。“余香是我们燕国最美的女子,你还打算选一批跟她一样容色的女子……真以为你们魏国是美女产地了。”
“美人算不得什么,只是莲花舞台上面的点缀而已。”
“……”好吧,魏国七公子的观念和论调果然很清奇,是她这等凡夫俗子无法理解的。
不可否认,经过这番悄声议论,凌珑彻底扳正了对穆远山的看法。
他并非是一个能够轻易被美色所迷的男人,而是一个处处懂得欣赏她才华的多情男子。
她的每一个设计,每一件作品,他都以一种近乎崇拜的目光和情怀去欣赏去感慨去接纳。
人生得一知已足矣!
穆远山,算是她的知已吧!
*
一曲舞毕,台下掌声雷动。
尤其是袁明智和乌成新最夸张,两个人都站起身,用足了吃奶的力气鼓掌,还一边大声叫好,希望能吸引到美人的目光。
余香低眉敛目,却是目不斜视。她盈盈一拜,就退下台去了。
凌珑命人宣读诰封余香为静乐郡主,认她做义姊。
外面鞭炮声轰鸣,敲锣打鼓奏乐,一片欣荣热闹景象。余家的繁荣鼎盛短时间内已经到达了巅峰。
穿越前的凌珑年龄要比余香大几岁,但她穿越后的年龄却比余香要小。
实际上,在她的心里真把余香当妹妹看待的。虽然此时的余香生理年龄比凌珑这具身体的生理年龄还要大三岁。
这些都不算什么,关键是人的心态问题吧。
凌珑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些疯狂的男子,不由在心里若有所思。
曾经雷思思是蓟城无数世家子弟的终极梦想,不止她生得俊俏伶俐,最最重要的是拥有一个大司马的父亲。
曾经的余香哪怕容颜倾城舞姿绝美,却并无一个世家子弟青睐于她。
现在这些世家子弟以乌成新和袁明智为首,借着余香的生辰宴不约而同地聚集到了余家,不遗余力地对余香大献殷勤。那幅丑恶的嘴脸,好像演戏般夸张。
乌成新和袁明智借着几分酒意,谁都不服谁,似乎已经等不到半个月之后的比武大会,现在就迫不及待想动手了。
凌珑暗暗冷笑一声,再给他们加点料,精彩好戏应该就能提前上演了。
司马府,后院偏厅。
“叭!”雷思思将手里的茶杯摔得粉碎,柳眉倒竖,厉声斥道:“瞎了狗眼的东西,乱嚼舌根!姑奶奶我怎么就不敢去参加余香那贱人的生辰宴了!我什么时候怕过她!”
花百灵和阮宝茵在旁边忿忿不平。
“就是啊!现在整个蓟城都在流传,说我们三大家族已经败落了,难登大雅之堂,简直气死个人!”花百灵咬牙切齿。
“乌成新自不必说了,只知道捧凌珑那贱人的臭脚!还有嘉贤郡主,当众表白说什么已有心上人!谁还不知道她单相思余子珩多年,生生把自己熬成个老姑娘!”
阮宝茵说到老姑娘,突然省起花百灵比乌云珠还要老,忙住了口。
但花百灵已经心惊,狠狠地瞪了阮宝茵一眼。
阮宝茵觉得无趣,只好装作看不见,忙转移话题:“还有那个袁明智。以前整天围着昭宁郡主打转,轰都轰不走的。如今也变了,成天人影都不见半只。听说,余香生辰,他一大早就跑去了!”
提起袁明智,雷思思更是气不打一片来。
以前的袁明智那是不请自到,赶都赶不走。现在她就算给他写信都请不来。
他百般推脱没有时间,跑去余家献殷勤却有时间了。
“既然敢送请谏过来,姑奶奶我就敢去砸她的场子!”雷思思命人伺候她梳妆换衣,怒气冲冲地:“今儿个我倒想看看,狐狸精究竟有多么大的能耐和本事!”
余香换了衣服,进到珠帘后面,叩谢女王的隆恩。
“……陛下对余香如此厚爱,是余香三世修来的福气。唯恐这福气太多太满,余香承不住。”余香低眉垂眸,仍能看到她眼角流下的泪水。
凌珑怔了怔,道:“你不喜欢吗?”
“陛下厚赏恩赐,余香怎敢不喜欢。只是……太过张扬,唯恐为家族招来祸患。”余香的声音隐隐颤抖。
凌珑完全没想到余香竟能想得这么远。
余家虽然颓败至此,但也躲过了门阀之争的灾祸。
突然而至的恩宠,对于久被冷落的余家来说,的确说不准是福还是祸。
一时间,凌珑竟哑口无言。
“你抬起头来。”穆远山清朗好听的声音响起。
余香缓缓抬首,朦胧的泪眼看向穆远山,四目相碰之时,两人俱是一震。
随即,余香忙再次垂眸,不敢再抬头。
许久,凌珑讪讪地道:“是朕思虑不周,让你受委屈了。”
“陛下这样说,那是怪罪余香说话不知天高地厚了!”余香惶然地道:“余香姿质愚钝,有唐突陛下之处,万请海涵。”
凌珑叹了口气:“你没有错,错的是我。如果我有能力确保余家富贵昌盛百年也就罢了,偏偏自己朝不保夕的,还要把你们兄妹俩推到风口浪尖上……也罢,只要我凌珑有一口气在,定会倾力保你们兄妹俩周全!”
听到凌珑这样的承诺,余香受宠若惊,忙叩首不止。
整个过程,穆远山除了开始说了一句让余香抬头,其余时间他都冷眼旁观。
直到余香起身谢恩而去,他方对凌珑说:“此女倒是冰雪聪慧。”
凌珑苦笑道:“看来我的演技并不好,起码没骗过当事人。这女孩果然非等闲之人。”
她学着容大神选棋子,没想到选了颗十分有思想的棋子。
也罢,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
大约一柱香的功夫之后,余香换了衣服重返莲花舞台。
灯光、布景全部换新,这次是无比喜庆的大红色。
余香身披红色战袍,腰挎箭筒,手拿弩枪,边舞边射,连珠炮般六支箭羽都射中靶心。
掌声雷动,没想到舞姿倾绝天下的余香竟然还拥有如此绝技。
明明是百发百中的绝命杀,但在莲花舞台上演绎的却是惊心动魄的柔和美。
衣袂飘飘,红影飞舞,回眸处却是杀气四溢。
没想到娇柔的余香还能扮成英姿飒爽的巾帼英雄,实在令人诧异又惊喜。
那些男子们都疯狂了,手掌拍肿,嗓子喊哑,就差冲上莲花台跟美人一起共舞了。
高潮迭起之时,谁都没有注意到珠帘后面男子的一声轻叹。
“太美了!”
凌珑侧首,看向身畔的穆远山。“你说余香美吗?”
“是……她手里的弩箭。”穆远山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莲花舞台上的余香,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如此娇柔的女子也能轻易驾驭此兵器,可见它的精妙。”
他总是这样不动声色又恰到好处地夸赞她制作的兵器或者物件,总是令她愕然之后再嫣然绽笑。
“这玩意儿叫弩枪,是我把弩箭和手枪两种武器融合在一起,取长补短造出来的。”凌珑最喜欢鼓捣各种兵器暗器,得到慧眼识才的伯乐赏识,自然很开心。
“手枪是什么?”穆远山立即就捕捉到了她话语里的重点。
凌珑一滞,刚才说得兴起,竟然忘记了自己身处这个年代,是没有人见过手枪的。
稍稍犹豫了一下,就听到男子的声音淡淡地传过来。“你可以等想好了再告诉我。”
“……”显然,他知道若让她仓促间回答,她可能言不尽实。也就是说,他看得出来,手枪这东西来自一个神秘的不为人所知的地方。而且这个地方,就是凌珑的来处。
凌珑心情有些复杂。除了顾容天,穆远山应该是第二个察觉到她并非是以前的凌珑。
只有用心观察她思考她,并且将她放在心上十分重视她的男人,才会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和区别。
凌珑挽了挽唇角,抬眸看向墙壁上挂的金自鸣钟。
时辰快到了,好戏该上演了吧!
余香舞到高潮处,鼓掌声,喝彩声里却夹杂着嘈杂的吵嚷,让高潮迭起的气氛显得有些不协调。
“给我砸!给我狠狠地砸!统统全都砸碎!”
不知什么时候,雷思思带着人闯进了场子。
她满脸愠恼的怒色,见人砸人,见物砸物,好像这里任何东西都看不顺眼。
众人正观赏余香的弩枪舞入迷,冷不防被搅了兴趣,都不太高兴,脾气不好的甚至开始骂骂咧咧。
但等他们看清了来砸场子之人的身份之后,骂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原来是大司马雷震之女昭宁郡主雷思思,带着一队府丁,拿着镐头、刀剑等利器,对着现场的桌案、酒菜、杯盏,砸的砸,劈的劈,掀的掀……女眷惊叫连连,忙不迭躲闪,现场一片狼籍。
虽说大司马此时还被羁押在宫内,但他积威已久。尤其是他的宝贝女儿雷思思,出了名的骄蛮任性,她若要作起来,任何人都得捧着让着。
一时间,无人敢上前阻拦。
袁明智和乌成新都没料到雷思思会跑来砸场子,他们俩第一个念头就是——谁给她送的请谏?
但此时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雷思思带着人闯进来,发了疯般地砸场子,就连莲花台的美人也怔住,停下了舞姿,看着这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发呆。
这种时候,无疑是英雄救美的最佳时机。但是,来砸场子的是雷思思……这就比较棘手了。
袁明智犹豫起来,乌成新略略犹豫了两秒钟,两眼一翻,顿时就发作了。
乌成新最先跳出来,仗义地护在受惊的美人面前,质问雷思思:“谁惹昭宁郡主生气了?谁得罪了你,你教训谁去,何必跟今天的寿星过不去!”
雷思思见乌成新第一个跳出来,不由大怒,伸出尖尖的指头戳着他的鼻子:“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本郡主说话!哪儿凉快滚哪儿待着去!今天本郡主就要把这里统统都砸了,谁敢拦着,我连他一起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