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贵妃看着用墨色勾勒出的自己,笑了笑,抬眼看了看面前的梅花丛,仿佛是八年前自己尚未进宫时候的模样。那时候父亲母亲都说自己生得明艳,便是满院子里头的花也比不上,她幼年以画技闻名,进宫后倒是很少提笔了。
“为何竟不着色,只以赭石勾景。”秦贵妃问了一句,范伯仁闻言却是愣了片刻,随后回道:“没想到娘娘颇通山水技法。只是此乃冬日,虚旷洒脱之相,倒是得意于雪景。色彩尽数被红梅夺取,只得减笔,画不出娘娘神态万分之一,还望恕罪。”
霜儿看到秦贵妃竟是语气温和,知道这幅画是合了她的心意,当即附和道:“娘娘的气质当真是独一无二,倒也难为他。”霜儿收好画,随后便侍候着秦贵妃离了这梅园。范伯仁长舒一口气,为难地看着那幅染了墨迹的红梅,随后只得依着那墨迹画了下去。
缕翠阁内
“阿巧姐姐,你唤我有何事?”绣房的阿英笑道。
阿巧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牛皮纸包,打开后正是上回沈霁秋所赠的梅花香粉。
“你闻闻,这可是好东西。”阿巧笑着递到了阿英的面前。“好香啊。”阿英的眼神亮了起来:“这样好的香粉,是哪里得来的?”
阿巧略得意道:“这是香药局的梅花香粉,我给赵贵妃娘娘当差,贵人便赏了些给我。”随后阿英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沾了些拍在掌心里:“果然与我们素日用的不同,每次我去内宫里给娘娘们送绣品的时候,都闻到一股好香的味道,真真是好东西。”
随后,阿英盯着那纸包,双手摇着阿巧的胳膊,憨笑道:“好姐姐……..”阿巧点了一下阿英的额头,笑道:“你去拿个纸包来,我分些给你。”阿英闻言,欢天喜地地拿了一张绣花样子,小心翼翼地接过上头的香粉,包好了,悄悄地搁在了自己的绣架子上头。阿巧随后拽过阿英悄悄道:“宫女非大节庆不许涂胭脂,你可记好了。”“放心啦姐姐,我知道的。”阿英欢喜地走了。
不多时,高姑姑来了,吩咐道:“梅贵妃娘娘的披帛可绣完了?”
一个绣娘回禀道:“回姑姑的话,绣完了,剩下中间的花纹正寻思着用百福花样好还是兰雅花纹好。”
高姑姑颇为不满道:“怎么我先前教你们的都忘了?若是连各宫的喜好都记不住,你们大可不必在缕翠阁干活了。”
“是。”众人答到。
“我记得之前送来了一批新的花样子,里头应该就有兰花,你们就照那个绣好了。”高姑姑吩咐完便转身离开了。
“阿巧,兰花样子可在你这?”阿英问道。阿巧摇摇头,阿英刚想着再去寻去,却看见自己的绣架周围已是乌压压地围了一圈人。阿英心下暗道不妙,却看见一个绣娘得意洋洋地拿出方才自己放香粉的纸包,慢悠悠道:“阿英,你这香粉…….似乎不是平日里头咱们用的吧。”
阿英见状,看了一眼阿巧,急忙掩饰道:“那是我上回送绣品,赵贵妃娘娘赏赐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小宫女嗤笑道:“撒谎也不打草稿,我前儿个刚奉命往娘娘宫里送了两盒胭脂,这压根不是娘娘的香粉。”
为首的绣娘便笑道:“若是说赏了阿巧我们还信些,就凭你的手艺,能得这样好的香粉?”底下的绣娘们纷纷窃窃私语起来:“谁知道她这香粉怎么来的”“主子赏赐哪有用纸包着的,我看就是她去香药局偷来的”“想不到阿英居然是这样的人……”
阿英听着周围的非议,涨红了脸,梗着脖子道:“谁说我是偷来的,我没有偷东西!”阿巧见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只得道出原委:“原是我不好,上回我去给赵贵妃娘娘当差,正好遇上了沈小姐和赵小姐,这香粉便是沈小姐赏给我的。”
周围的议论声却愈发大了起来,一个绣娘斜着眼,看了一眼阿巧:“得了吧,谁不知道你阿巧与那香药局的陆如故一向要好,若真是赏赐,你方才为何不说?”“你!”阿巧刚想辩驳,高姑姑却走了过来训斥道:“怎么回事?一个个都不干活了是吗?”
“姑姑您看。”一个绣娘便拿着阿英那包胭脂粉递到了高姑姑面前:“宫里有规矩,咱们用的胭脂水粉都是统一分派的,姑姑您瞧,这香粉可是香药局里头的,阿巧和阿英偷了这香粉还不肯承认。”
高姑姑扫了一眼众人,看了看手中的香粉,确实不是寻常宫女所用,可是闻起来似乎也并未加上名贵香料,倒像是梅花研成的干粉,只是瞧那细腻程度倒像是香药局所制,于是便开口道:“阿巧,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阿巧行礼道:“回姑姑,上回沈小姐来寻绣线机缘巧合下见到了奴婢的刺绣,便委托奴婢闲暇时指点一二,这香粉便是沈小姐赏给奴婢的。”
高姑姑皱着眉头,随后道:“那你可知宫女是不能用此等名贵的香粉的。”
“奴婢知罪,只是奴婢只是将它私藏了起来,并未敢用。”阿巧跪下道。
“你呢?是怎么回事?”高姑姑示意道。
阿英跪下道:“只因奴婢见了阿巧姐姐得了这样好的香粉,奴婢便央求阿巧姐姐分给了奴婢一些,此事与阿巧姐姐无关,都是奴婢的错,还请姑姑责罚。”
“你二人可知,得了赏赐要事先报备,再则,如香粉一类的,宫女是不可以使用的,念你二人是初犯,所述又属实,但此事因你二人而起…..”高姑姑说道:“带下去,每人十大板算是长长记性。”
“秋儿,你这是准备去哪儿啊?”赵文染看着沈霁秋带着画柳问道。
“去缕翠阁,好给我娘绣个靠枕。”沈霁秋笑道。
“哎,我看你是越来越像个正经的大家闺秀了,哪像我…..”赵文染揶揄道。
沈霁秋刚走到缕翠阁内,却看到两个小太监带着阿巧,便急忙拦了下来:“你们这是做什么?”
高姑姑听到外面的动静,便打开帘子走出来,行了个礼道:“沈小姐万安,阿巧犯了规矩,奴婢只是按规矩办事,还请沈小姐不要为难奴婢。”
沈霁秋看着阿巧惊慌失措的模样,急忙问道:“今日我来是让阿巧教我刺绣的,不知她犯了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