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循着狗吠声跑去,却发现不是通往自己家的路。
越往前走,还越来越偏离。但他没有停下,尽管疑惑,但还是继续跑过去看看。万一怕发生什么,必须要去看看。妻子不知道去哪了,万一有事,他也不知道往哪去找。
上了基林街,街边的房门都开了,走出些住客和着街上夜行的路人一起,往狗吠声传来处涌去,明显是看热闹的成分多。有的还穿着裤衩背心大拖鞋,火急火燎就跑出来了,
越往前,人群围了个团,剧烈的狗叫声正是从里面穿传来。沈良心里急迫,一路扒开层层围着的行人,期间难免擦到碰到身上伤口,血水渗出,隐隐湿了身上衣服。
人群中间空出一片空地,沈良隔着几个人,就看到了脸色苍白的妻子使劲拽着瘦狗,瘦狗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疯狂地要往里面冲,粗粝的绳子拽着陈虹,手心处已经被磨破皮了。
沈良心里更急,粗暴地扒开了堵在前面的人,跳了进去。
被扒开的人没料到身后突然来那么一遭,一个不慎没站稳,脚底滑了一下倒向旁边,撞得他人再倒,引起一片混乱。待站稳后,其中有暴躁的,撩袖子想要追着沈良的背影去,但其他人被拉住了。
沈良进入中央,一手扶住被拖拽着走的妻子,扶到怀里时才发现软地像泥,怪不得会被这只瘦得能看见骨头的狗拖着走,很难想象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一只手抱住妻子,沈良一只手拉住狗绳,使劲一拉,把瘦狗拉到脚边。
瘦狗被突然的大力拽得愣了一下,刨刨狗爪还想继续往前窜,但看到沈良的脸,一下软了,呜嗷一声趴在脚边,不敢叫也不敢动了。
对于小沈旭它很亲密,对于陈虹,它说不上亲密但也说不上怕,那对于沈良,它就是真怕了,也是继原主人最惧怕的一个。曾经有一次,家里刚会走的小家伙,也就是小沈旭的弟弟,沈俊,在和母亲来喂食它时,靠近铁笼子看,被它突然凑出来吓到了,哭了大半个晚上才停了。那晚,从小沈俊开始哭起,它就被沈良拉出来收拾,知道哭声停,惨叫声才止。
沈良抱住妻子,拉住狗,看了看四周,把目光放到瘦狗朝着疯叫的对象,那户人家上,出奇的是,这户人家听到声音也出来了,两个大汉,但都踞在门边看着,没有来驱赶。
沈良来不及多想,怀里的妻子已经晕过去了,他对着那两个大汉,弓腰说了声:“抱歉,抱歉,这死狗有点疯,冒犯到两位了,实在对不住。”
两位大汉中的一位不耐挥手,打个呵欠回屋了,另一个小跑跟上。
沈良见状,抱着妻子拉着狗,走出人群。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失望的叹了口气,或许是没有看到一些激烈的戏码。有的人似乎已经看了好久,但没有上去帮忙的样子,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沈浪知道,他们只会希望再拖一会儿才好,早结束了没有热闹看。
回到家,把瘦狗撂在门外,给了个威胁的眼神,看瘦狗趴在地上,耳朵耷拉着,才进屋,检查妻子的情况。
把妻子平放在沙发上,探了呼吸听了心跳,发现都平稳无事,明白是太劳累了,缺乏睡眠,便给妻子渡了点糖水,放到床上去睡。
回到客厅时,刚好小儿子醒了,但奇怪地竟然不哭,只是睁着黑眼珠看他。
沈良抱起小儿子,发现沙发上全是饼干碎屑,刚才或许是太紧张了没注意到。他无奈的笑了笑,这小子,应该是饿坏了,也闷坏了吧。想着,他又有些心疼,拍了拍他肉乎乎的小屁股,给他搅了米糊,多放了糖,看他吃得高兴,自己靠在沙发靠背上,渐渐地眼皮变重,睡过去了。
沈良睡着后,小沈俊吃了米糊,覆了一嘴,看到爸爸睡着了,呼噜声慢慢响起,就逗弄了下爸爸的鼻子,玩累了,就自己玩玩具去了。
中午,陈虹紧皱着眉睡觉,突然猛地坐起,叫了声“儿子”,就看到自己是在自家床上,怀着诧异走出了卧室。
一出门,她就看到躺在沙发上的丈夫,和坐在地上玩耍的儿子,儿子玩得很高兴,但丈夫身上却红通通的。她走过去,摸了一把,收回来时手上都是血。
陈虹差点被骇地再次晕过去,所幸她刚经历过儿子失踪的大难,过了情感剧烈波动期而进了死寂的低谷期,这也算是一个好处了吧。
咬着唇含着泪,把孩子抱进里屋,并摇醒了丈夫。
沈良朦胧地睁开眼,看到满脸是泪的妻子,再看看身上接近凝固的鲜血,明白了妻子为何这般模样。他第一时间做的,不是去脱身上满是凝血块的衣服,也不是处理身上的伤口,而是抬起手,把妻子脸上的眼泪擦干净。
可是沈良越擦,陈虹流出的眼泪越多。
终于,在丈夫的和煦的眼神中,陈虹勉强止住了决堤的眼泪。
沈良高兴地笑了笑,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得他呲牙。其实疼痛感一直存在,在这种情况下,他能睡着,也是件很奇妙的事。
陈虹看到丈夫的模样,才想起他身上的伤,顾不得问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急忙帮他脱了满是血痂的衣服,看到他身上的景象,蒙住嘴让自己不哭出来,这次,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了。
沈良无奈地咧嘴,他已经料到这一幕了,即使他没去看,也知道自己身上是什么样子,那从每一处肌肤传来的痛感,容不得他不知道。
尽管难受,陈虹还是去打了温水来,用毛巾沾了擦拭丈夫的身上,当一盆水完全成了红色后,才露出了真实伤口的模样。
沈良身上,像被什么东西犁过一样,没有大的伤口,但一道道只有面条粗细的密密麻麻的伤,却把造成了整个身上血肉翻卷的残酷景象。陈虹不知道这伤怎么来的,沈良却明白,是从铁丝网上来的,从上面下来的那一刻,他永远记得,那像被凌迟一样的感受。
陈虹紧紧握住丈夫的手说“走,我送你去医院。”
沈良却没答应,而是愧疚地对妻子说,“我,我没找到儿子。没找到之前,我不会去的。”
“这……”陈虹犹豫了下,说:“我好像找到了。”
沈良猛地坐直了身体,拉着妻子急切的问:“找到了?在哪?”
陈虹道:“在今天的那户人家。”
“是吗?”沈良想了想,之前自己过了那么几遍,竟然没察觉到,虽然痛恨自己的粗心,但他没忘了正茬,说:“走,我们去救他,救我们的儿子。”
陈虹却哭着道:“可是你身上的伤……”
沈良笑着安慰妻子,:“没事,我们自己处理吧,只是皮肉伤,几天就好了。”
沈良不去医院还有个原因,医院对于一般的人,总是拒绝的,那里没有太大的善意。很多人即使得了重病要死了,也不会第一时间想着去医院,而是找其他方法,然后是等死。
陈虹不信,却没有再反驳,而是去找了消炎药让他吃下,再去拿了消毒的酒精来,颤抖着手往沈良身上倒。
“啊!……”
只一滴,沈良就痛得宛如魂都要丢了,酒精落到伤口上,竟然有了呲呲的声音。
陈虹闭上眼,一时竟不敢继续动作。沈良接过酒精瓶,按住抖得像得了帕金森的手,暗道长痛不如短痛,把剩下的半瓶酒精全倒在了身上,然后浑身像过了电一样痛得颤抖,幸好只是一时的,如果一点一点的擦,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的住。
即使这样,沈良的脸色也苍白得像从死人身上扒下来贴上去的一样。
然后陈虹哽咽着,用纱布在沈良身上缠了一圈,柔软的纱布包裹着按摩着伤口,让他有了如上天堂的感觉。
休息了一会,沈良想起什么,道:“是那只狗吗?”
没出乎他的意料,陈虹点头。其实他并不是不知道这只狗的特异,只是日常接触的少,再加上当时没有时间多思考,所以才漏掉了。
还好,有人想到了。沈良感激地看着妻子,但看她憔悴的样子却又很是心疼。
等了一下,感觉身上好多了,其实除了伤口疼,到不影响正常行动,睡了一觉后体力也恢复地差不多了。
回到里屋看,小儿子已经睡着了,小家伙就是这样,只要有地方,一天都能睡下去。准备了些饼干零食,放在显眼的地方,以备孩子醒来吃。至于把他关在屋内,却是没有办法。躺在门口的瘦狗,他们却没去管,一是它帮了大忙,而是还能看护屋里的孩子。
就这样,夫妻俩搀扶着,一起出了门,准备去救他们的大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