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5天，周易都躲在学校资料室里仔细统计关于学校的资料。
0406学生总量约在25000人，这25000人的年级分布呈很明显的金字塔型，大四的学生只有2000人，大三学生3000人，大二学生8000人，大一的新生一共有12000人。或者简单说，大一新生的人数是大四学生的五六倍，可以预料，明年来的学生数量还会继续扩大。
当时国家正扩招大学生，会有越来越多人能享受到高级教育，而相应的需求统统都会扩大，而不是紧缩，这种扩大引发的改变可能不是渐进式而是爆炸式的。
他也曾骑着自行车，沿着0406外围饶了一圈又一圈，甚至呈现一个螺旋状扩大自己的观察范围，惊奇发现，0406地势平缓，拥有几大水系交汇，南北汇通，交通便捷，是古代“追龙术”中描述的“千里之势”，蕴藏着巨大地龙跃跃欲升的潜能，这股潜能，竟然还盖过了原市区范围的“盘锦之势”，换句话说，未来二十年，0406才应该盘踞在当地地图的正中央。
他的心按捺不住了。
做国运的生意，才是真正的大生意啊。
他的眼前甚至看到高楼林立，人群川流，数不清的数字在眼前跳动，每分钟都有奇迹在这里发生，他坐不住，他现在就要为二十年后的今天做准备。
他从银行里掏出10万元，全是百元大钞重重砸在寝室的桌子上，怒吼：“兄弟们，我们开干。”
一夜之间，0406里多了很多考研信息，也多了好几家考验培训机构，似乎考研正成为潮流。这些信息的发布者和考研机构的操盘者，就是周易。他要将这个话题炒高、炒热、炒爆。考验培训班没人报名，就搞免费试听课，就搞二人报名一人免费，搞考上全额返还培训费，无所不用其极去撩动0406那几千个备考学生的神经，让他们跃跃欲试，只要他们有了兴趣，周易就有了办法。
两个星期悄悄过去了。
傅天明打开校长邮箱，发现关于校内考研培训班的投诉雪片一样飞来，但大多是老师和学生怪责培训班质量不过关的，傅天明笑了笑，这些关于市场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而为什么短期内校内多了那么多培训班形成了强大的竞争态势，才是他关心的。
他依稀记得，在他担任财政部官员时，也曾见过这样的案例，商人们在极短时间内将人体缺少微量元素这个话题炒作得街知巷闻，然后整条关于微量元素的产业链竟然似乎在一夜之间拔地而起，有矿泉水公司自称自己的水里含有大量微量元素，有食品供应商生产关于微量元素的营养棒，还有些民间科学家成立了“人体自然吸收自然界微量元素研讨会’，反正怎么跟风怎么来，一时间社会形成了一种恐慌，然后有数不清的产品来解决恐慌。
当年就有部门建议财政部拨出专款，针对微量元素研发研讨拨付高达200亿元的专项资金，专供未来20年的微量元素产业研究，被傅天明破口大骂，扫地出门。
哪些是伪科学，是伪需求，他心里清清楚楚。
问题是现在他已经不是财政部官员了，位置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也不同。尤其是这几年在教育界打滚，他也算体会到各界“跑部钱进”的不易，有时候真伪并不重要，刮什么风不要紧，关键是按钮在谁手里，在不法分子手里，这是一场骗局，在有识之士手里，这是一个支点。
现在这一大堆考验培训班是骗局还是支点或者是烟雾，他看不清。
“咚咚咚”。校长室门响了三下，“请进”傅天明说。
“您好校长，关于我们财政系新生的情况，我来做一个简短的汇报。”张为学走进房门。
“请坐，讲讲看。”傅天明提起了兴趣，这两个班100多号人，算是他在这25000多人的学校里做的最大胆的尝试，每天关于他们的消息他都听不腻。
“根据我安排的两个班的班主任进行的各项数据调查，目前1班的学生的行为曲线和特征，与我们其他系新生的行为曲线大致相同，大多数消费开支都在校内进行，开支情况还是处于理性谨慎的状态，2班学生体现出来的反常情况比较明显，用于交际、美化装饰个人的金额比例较高，甚至还高出高年级水平，是一个反常的状态。”张为学说。
“这并不反常，意料之中。”傅天明说。“必要时候，我们还需要提供特殊的实验室环境诱发他们经济活动的欲望。”
“实验室环境？”张为学不解。
“就是创造极端条件，让他们体现极端行为。”傅天明拿起桌上的喷雾器，朝着盆栽喷了喷水。
“这个，我还是听候学校安排吧。”张为学点了点头。
“让你留心的那个人怎么样了。”傅天明说。
“他最近好像和村民走得比较近，似乎在做些什么生意，好像数额还不少。”傅天明问。
“听学生说是他在外面租了些房子用来放一些纸箱子，其他时间都是在学校周围骑自行车。”张为学说。
“放纸箱子？这个可行性不高，不是真正目的，你继续了解吧。”傅天明摆摆手。
张为学点了点头，离开了校长办公室。
傅天明心里暗暗想，张为学哪里有真切观察到1班学生真正的的状态，他统统是道听途说。一个集体的的生命力，从来不表现在大多数人的大众生活，而在于小数人的小众生活，同一个年级同一个系，两个贫富悬殊的集体之间不可能没有火花，只是这种火花在什么特定情况下迸发而已。
如果看不到这种可能性，当然也理解不了什么叫“实验室条件。”
傅天明站在窗外望去，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地带，只有星星点点的建筑点缀于其上，0406像一头海上巨兽沉默着，也涌动着，等待着在大时代召唤下一跃而起，他傅天明现在正站在巨兽的肩头，试图用手里的指挥棒将巨兽的兽性诱发，去迎接撕碎苍穹的一天。
他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