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的过程很顺利,张捕头本身就是一张行走的名片,整个真定县就没有不认识他的人,更别提他穿着制服腰间还挎着佩刀,哪个不长眼的会怀疑他的身份?
等到他把该说的都说了,剩下一屋子的酒楼伙计们各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直到人群中一个看起来极为不起眼的活计,自以为行动隐蔽而敏捷的窜了出去,直奔酒楼后院的时候,张捕头才终于明白,白夫人所谓的“杀鸡,儆猴”,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一刻,他心里是佩服的。
一个他不得不尊重却并没有打心底里看得起的年轻姑娘,竟然比他这个办案多年的捕快,还要来的心思周密,手段奇巧。
到了这一刻,张捕头几乎不用再让白玉娇手把手教,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他扭过头,压低声音对身后的捕快小梁道:“你悄悄出去,到对面告诉白夫人一声,然后带几个兄弟绕到春风楼后院,密切监视!”
小梁二话不说,轻手轻脚的转身出了春风楼,马不停蹄的跑到对面去了。
待他把张捕头的话转告给白夫人,只见对方沉闷的脸色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笑容,就好像冬日里的漫天冰雪中,富贵人家的花园里那精心养在花房中名贵牡丹突然开了花。
艳丽夺目,高不可攀。
小梁看的有些呆了。
但白玉娇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相反,她根本就没多看小梁一眼,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招呼站在她身旁的几个捕快:“走,我们去守株待兔!”
众人都知道这趟出来的目的。
一听她这话,纷纷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的露出了狂热的神情来。
白玉娇领着几个捕快出了茶肆,大冬天的街道上并没有多少人,路面上的积雪倒是清扫的十分干净,她往四周打量了一番,迅速分派任务:“你们两个,从这边过去,从小巷绕到后院,”
“你们两个,跟着我从这边走。”
“但凡中途发现有门,务必留人看守。若是人手不够,立刻前来禀报张捕头,明白了吗?”
几人齐声:“明白!”
然后各自散开行动。
……
春风楼的后院里。
听到伙计禀报的话,张桃花脸色都变了,声音尖锐的质问道:“衙门,张捕头?他来做什么?!”
或许是她太过震惊,原本就略显高亢的女声,颤抖的几乎变了调。
反倒是她旁边的男人,一身富贵华丽的真紫色圆领袍,神色平淡不痛不痒的呵斥了一句:“做什么这般大惊小怪?”
张桃花原本暗淡的脸色,一听这话就放光了,她猛的一步上前,扑到男人的怀里,急切的追问道:“郎君,你是不是有法子了?”
男人眉目间隐隐闪过不耐,嘴里却是淡然的道:“法子?要什么法子?我曹某人一没犯法、二没作恶,衙门的捕头来了我奉承着便是,需要什么法子?”
张桃花顿时急了起来:“那怎么行!你明明知道,张捕头他是冲——”话到嘴边,她又突然刹住。
因为男人的视线凶狠的扫了过来,那模样,活像她胆敢把那句话说出来,他就能生吞活剥了她一般!
眼前的男人,他脸上尽是冰冷凶厉的神色,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温柔体贴。
张桃花捂着胸口连连退了好几步,脸色白的像一张纸,她动了动唇,未语而泪先流:“郎君……妾身、妾身把什么都给你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娶妾身过门?”
男人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阴鸷的脸上忽然一愣。
张桃花越发的紧张,连呼吸都忘了,她紧张的望着他,那张薄薄的嘴唇往日里在她耳边说尽了温柔的情话,那火热的嘴唇甚至亲吻过她身上每一处的肌肤……
她本以为,这才是她真正的良人。
可现在,她突然生出了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张桃花的念头刚起,就听见她对面的男人用一种冰冷到刻薄的语调对她说:“娶你?开什么玩笑!我家里三妻四妾,家眷成群,哪儿有地方安置你?”
张桃花觉得自己似乎是出现了幻觉,否则她怎么会听到这么不负责任并且下流无耻的话?
她的眼泪流的更凶了,整个人摇摇欲坠:“郎君……郎君你说什么?你、你答应过要娶我的啊,你答应过的啊!”
她激动地扑上前去,试图抱住那个男人,却被他一巴掌推开。
男人嫌弃的唾弃她:“别胡闹!”
张桃花都要疯了,声嘶力竭的冲他吼道:“你答应要娶我的!!!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她的郎君讪讪的扯了扯嘴角,脸上闪过些许的不自在,但很快又被张桃花那状若疯狂的模样给击败了。
男人冷漠的避开了她的拥抱,像躲避什么脏东西似的,躲她很远,才道:“你看看你这样子!半老徐娘、歇斯底里,我眼睛又不瞎,怎么会娶你这么个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女人?”
张桃花绝望的瞪着他,泪如泉涌。
男人见状,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
可到底也没有松口要娶她。
张桃花蹲下去,抱着胳膊嚎啕大哭,事到如今,她哪里还不明白?
这个男人,从来没有打算过要娶她,甚至,从前和她说的那些话,都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他的目的,只是这座酒楼。
可惜她明白的太晚了……
张桃花哭成了泪人,可她一心挂念着的男人,却丝毫不为所动,他只是远远的站着,冷漠的看着她。
等到她哭的没力气了,他才冷漠的收尾:“行了别哭了,这座酒楼如今虽说已经是我的了,但着后院我却是没打算住的,这么小的院子,就留给你栖身吧!只要你乖乖的听话,不吵不闹,我还是会来看你的。”
这就是要把她当成外室养着了。
张桃花脑子一热,激动地站了起来,她双眼通红的望着男人,难以置信的问道:“你、你再说一遍?”
男人眼里闪过不屑,嗤笑一声,又重复道:“我说——”
话才起了个头,张桃花突然发疯似的冲了过来,男人站的位置不巧,正是门后,眼下避之不及,他干脆放弃了闪躲,打算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