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娇不太懂张潮的情绪变化,她一直认为他是个心心思坚韧的人,内心强大到杀人不眨眼。
可这才说到哪里,还没找出最关键的证据呢,他就吓得心虚了?
白玉娇理解不了张潮,张潮也同样理解不了她,这个女人,太邪门!
他恍惚觉得,自己的报应终于来了——而眼前这个女人,这个取代了县令来查案的女人,就是上天派来惩治他的。
张潮垂头丧气的避开了白玉娇的眼神,他看向自己的妻子,隔着两个人,柳儿也伸长了脖子望着自己,她美丽的脸蛋上一边红肿一边包着纱布、上面甚至还有血迹浸出……
他越发的痛恨自己!
若不是因为他,柳儿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更令他愧疚的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柳儿都还不曾供出他来。
张潮的心一阵阵的发凉,却又觉得无比的温暖。
他想,他不该继续拖累柳儿了。
……
陈母的家离得最近,她颠着一双小脚,却跑得飞快,拿了已经泛黄的婚书就立刻跑了回来,气喘吁吁的将婚书呈上公堂。
下一个回来的是去请柳家村秀才柳源的捕快小周,带来了老秀才柳源和他的妻子,以及柳遥。
白玉娇看见柳遥的时候还愣了下,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上午突然失了踪迹,却是去了柳秀才家里?
她来不及细问,因为紧随而至的,便是张捕头!
他带着好几个捕快浩浩荡荡的回来,还抬着一副盖了白布的担架,隐约能看得出来,上面是个人。
与之同行的,还有周家二郎周岩。
难道是卢三的尸体?
白玉娇一激动,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公堂上的人,也纷纷的让开一条路让张捕头带着人把担架抬到了中间,其他人纷纷围到了两侧,眼巴巴的望着,又害怕又好奇。
一直缩在角落里的卢三媳妇,原本也是本着好奇的心态凑过来的,可当她快走到跟前的时候,心里突然咯噔了一声。
“相、相公?”卢三媳妇不确定的喊了一声。
张捕头闻言,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心里纳闷她怎么知道的,嘴上却已经说了安慰的话:“节哀……”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卢三媳妇“咚”的一声跌倒在地上,凄厉的哭号起来:“相公——相公——”
张捕头不忍的撇开了脸,对白玉娇道:“启禀夫人,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在鹿溪河边搜寻,发现了一处茂密的芦苇丛,派人下水搜寻,果然找到了这具尸体。”
他说着,同时指挥手下的人把盖在尸体上的白布掀开。
露出一具浮肿发白的尸体来!
众人哗然,惊得纷纷后退了好几步。
卢三媳妇抬眼看去,那人被水泡的几乎变大了两圈,可饶是这样,那五官眉眼、那破破烂烂的衣裳,哪一样不是她熟悉的相公卢三?
她张嘴刚吸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哭喊出声,眼皮一翻便晕了过去,扑通一声彻底倒在了地上!
白玉娇只好让人把卢三媳妇抬到后头找个屋子安置下来,然后才看向地上的这具尸体。
尸体露在外面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白,这样的皮肤看起来竟然有种透亮的错觉?
他胸前的衣裳破了个很大的洞,断口并不整齐,说明是由钝物刺穿的,这一点,和她在接触到卢三的身份牌时看到的画面一致。
他的腹部高高的鼓起,显然是灌了许多水进去,又无法排出,才造成现在这副模样,同样也证明了,卢三落水之前并没有死,他还会呼吸,所以才会吸入这许多的水进肚子里。
与她看到的画面也相符合。
事到如今,白玉娇已经完全彻底的确定了,她是真的有特异功能,更加确定了,船夫张潮见财起意谋杀卢三的罪证。
她回身看向张潮,面无表情的问他:“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张潮白着脸,一言不发,他眼里已经没有了先前那股倔强的狠意,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勇气一般。
此时,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突然走上前来,面带怒色的对着张潮“啪啪”连抽了好几个耳光。
抽完了,他又挪了两步,扬起手对着柳儿的脸抽了下去,可再触及到柳儿的脸之前,他又生生的停住了。
老者眼里满是痛恨和懊悔,他死死的等着柳儿,恨铁不成钢的骂道:“早先我就同你说过,此人心胸狭隘、心思阴狠,并不是个良配!你却偏偏不听,头也不回的跳进泥潭之中……”
“如今怎样?”
“你跟着他过了几年日子,可有半天舒坦过?吃苦受累也就罢了!可他如今都做了什么,啊?”
“杀人啊他!!!”
柳儿泪眼汪汪的站在那里,哪怕被打成了猪头,也绝技不肯低头,倔强的抿着唇,对几年未见的父亲挤出一句:“他是个好人!”
白玉娇听到这句话,顿时就被气笑了。
好人?
她脑子有毛病吧?!
先前白玉娇还怀疑这柳儿是不是无辜的,现在看来,她不仅不无辜,多半还是个帮凶!
她气的浑身发抖,只觉得胸口憋着一股气,连胃都在抽搐了,只想赶紧完结这件案子,然后好好地睡一觉!
她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来,目光冷凝的扫过地下站着的众人,问张潮:“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张潮深深的看了柳儿一眼,眼中有决然之色,他在柳儿惊恐的眼神中,蓦然开口:“我认罪,卢三是我杀的,我知道他要出远门,带着大笔的银子,所以早早的等在了船上!”
“我杀了卢三,拿了他的钱财,这件事情全是我一个人做的,与我的妻子无关!”
“你放了她,我立刻俯首认罪,绝不多说一个字!”
白玉娇:“……”事到如今还要威胁她,真当她是纸糊的不成?!
白玉娇点点头:“好,杀害卢三这事,同你那小媳妇没关系,这一点我姑且相信你。”
正当张潮面露喜色的时候,她话锋一转,却提起了另一件案子:“可陈升的案子,你们两个,谁也跑不了!”
张潮面色陡变,尖锐的否认道:“那是他自己失心疯跳了河!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么?”白玉娇冷冷的反问他,“如果没关系,怎么陈升前脚刚死,他的新婚妻子就成了你的妻子?别告诉我这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