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鹅毛大雪,似琼花碎玉,纷纷扬扬,只把这片天地妆扮的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入眼难分天与地。
一匹健硕的大青骡口鼻喷吐着雾气,四蹄翻飞,丝毫不受这扑面滚滚而来的风雪影响,几乎将身后的四轮马车拉得飞了起来。车辕上披蓑衣,戴斗笠,一个年老的的车把式半倚着车架打坐,竟是半眯着双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吁——”一股北风飘过,似乎传来了些许血腥味,车把式刚刚转醒的双眼紧缩了起来。他连忙喝停了飞奔着的大青骡。
前蹄人立而起的大青骡也警觉到了什么,双耳尖耸,瞪圆了两眼,“哼哧,哼哧”地高叫了起来。
此时北风陡得烈了起来,只见百十丈外的雪地上出现了一个黑影……,不,是两个黑影!只是前面的一个小小的黑影相比后面的黑影实在是太小,肉眼不细看的话,很难发现。
“咄!劣畜,休得伤人!”车把式喝骂一声,抽出车架上的铁木扁担,人如翱翔的鹰隼般,飞扑了过去。
“啊呜——”大个的黑影一声怒吼,一个腾空飞跃,将前方小小的黑影扑到在雪地上。那是一只体形硕大的斑斓猛虎,似乎是车把式的出现挑战了它独占猎物权威,才让它不惜使出看家绝技,用两只粗壮的前肢死死压住了它的猎物——一个小小的瘦弱孩童。得手的恶虎并不迟疑,两只拥有寸把长短的尖利指甲的前爪轮番撕扯刨挠着身下的孩童。
“完了!”半空中的车把式顾不得多想,手中的扁担横轻点了出去,扁担的尖端不偏不倚,正正的点在恶虎的眉心。刚把脑袋昂起,尚未吼出一声的恶虎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口鼻里喷出一股鲜血,就那么软塌塌的萎顿了下去。
“终究是迟了一步啊!”车把式立足呆怔了片刻,弹了弹斗笠上的积雪,转身意欲离去。
“扑簌簌——”一阵轻微的声响从恶虎的尸身下传来,只见一个蓬乱头发的小脑袋艰难得从恶虎肚皮下钻了出来,“日鬼的,死老虎,闷死俺了!”
“啊也,居然还活着!”车把式露出了一丝惊讶,伸手将这个走运的小家伙拽了出来。
小家伙倒也是胆子不小,丝毫没有被吓倒的样子,居然站在一边没心没肺地开始拍打身上的雪花,只是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却是紧紧地盯着车把式。
“呵呵,有点意思!小家伙,怎么单身一人被老虎追啊?你家父母呢?盯着我老人家看干什么,也不说谢谢我啊?”车把式来了兴趣。
“我没有爹娘,李家大妈说俺是石头上捡的,二蛋他们骂我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小不点擦擦眉毛上沾的雪花,“我叫李元,在李家庄吃百家饭的!”
“李家族长老爷爷说大恩不言谢!你救了我的命,这是天大的恩情,我就不谢了!”小李元一脸郑重地说着,陡然开了笑脸:“老爷爷,除非你给我两个馍馍,那我就谢谢你!”
“嗤——”车把式被他逗地哑然失笑,“好你个小兔崽子,好一张厉害的小嘴!来,让佟伯瞧瞧有没有伤着了!”不理会唧唧呱呱说个不停的小李元,佟伯拉过李元开始检查他的小身板。
“哟,原来如此!看来此子不简单啊!”探手解开李元破了好几个口子的破烂棉袄,佟伯的目光被李元贴身的小小肚兜吸引住了。天蚕金丝的材质,利用刺绣的手法,描画了好几个阵法在其上:那是一副清泉碧莲图。雪光映照下,清清的水流就像活水一般荡漾不歇,乃是一个极其高明的水行属性防御阵法。而那支半开的碧莲,绿中含艳,温润而不失温暖,再冷再潮也不怕,乃是养护佩戴之人最好的养护法阵。至于那只白花花的莲藕,尚不知有何用途。“原来有此顶级护身宝衣,难怪啊,难怪!”
奇怪这小东西能在恶虎爪牙下活的性命的疑问打开,佟伯对李元脖子上的那面玉牌只是略瞟了一眼,虽然也是件不错的高级法宝,但比之顶级法宝的肚兜,那简直不值一提!有那肚兜护身,甭说是什么恶虎凶狼,就算是元婴级别的大修士,也别想伤的了小李元分毫。
“小子,你好好给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佟伯可不是贪图人宝物的人,他顺手帮李元掩上衣衫。
“老爷爷——”
“嘿嘿,我有那么老么?叫佟伯!”
“好吧,佟伯!你有馍馍么?俺饿了!”
“成,成,成!吃饭是天大的事,给你吃饼子!”佟伯一边摇头,一边带着小李元走回马车边,从车上摸出几个酥饼来,先朝天作揖礼拜:“无量天尊,弟子簪越了!只是救人即是功德,还请祖师们原谅则个!”开玩笑,这可是三清观上供的贡品,先便宜了这小子,自己可不能担上罪业。
小李元可不管你什么贡品不贡品,风卷残云三个香酥素饼落肚,好吃!自己打小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饼!
“没了!上车,带我去李家庄!”看着意犹未尽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李元,佟伯一把把他按到车上,开什么玩笑,还想吃,再吃回去凑不够装盘的数了,那还不被那个圆滚滚的袁主事给数落死!
“噢!谢谢佟伯!”李元挪了挪屁股,缩进车厢里面躲雪花去了。
车行不远,山道左近二里即是一道缺口,走过缺口处的大槐树,就是三面环山的李家庄。庄头不大,只得三五十户人家的样子。不过此时的李家庄不见人声,倒是血腥扑面,时而还能看见几只虎狼凶兽的身影闪过。
原来大雪封山半月有余,山里的野兽饥饿难耐,直接发动了对人类的攻击。这样的事,其实每年冬天都会发生,只是从来没有像今年这么猛烈。几百只凶猛的野兽围攻数天,冲破了庄子简陋的篱笆围墙,竟导致了灭庄的惨剧发生!
“无量天尊,可悲,可叹啊!”佟伯一边叨念这往生咒语,一边将手掌轻抚在小李元的脑袋上。失去了昔日的邻居、玩伴,难得这小子没有失态嚎啕,只是挂着两行清泪,呆愣愣地怔在当地。
“唉,物竞天择,老天视万物如刍狗。死生有命,一切皆有定数!”这庄子是住不得了!倒不是说佟伯怕什么野兽,他是怕让李元再遭刺激。“生者,善者!相遇即是有缘,你且随我去吧!”
“这些可恶的畜生!我要杀光它们!”李元一把擦去眼泪,恶狠狠地道。
然而畜生们却没有造恶者的觉悟。许是野兽太多,庄子里的人不够果腹的缘故,居然有一伙伙的豺狼缓缓围了过来。一只豺狗躲闪着从屁股后面扑向大青骡。
“小心啊——”李元朝着骡子大叫了起来,也不管它是否能听懂。
“嘭——,咻——”只见大青骡右后腿一个尥蹶子,半空中飞滑过那条豺狗的身影,啪的落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吭昂,吭昂——”大青骡仰起脖高叫了起来,高耸着脑袋得意非凡:小样,还想玩儿偷袭?不知道老子的成名绝技就是“无影脚”么?
不提大青骡的得意,那边佟伯已经将扁担舞弄的风车一般,身形忽闪间,将野兽们成片地撂倒。
“哇喔——,哇喔——”几声高亢的兽声响起,只见那些乱作一团的野兽们居然潮水般退了下去,呜呜咽咽一通吼叫,居然开始组合整队了起来。
“啧啧,看不出,居然还有开了灵智的畜生在居中调度,看来有点儿麻烦啊!”佟伯嘀咕着,带着李元慢慢靠向马车。
“佟伯——?”小李元有些担心地问道。
“哈哈,不妨事!”佟伯哈哈一笑,“要是放在当年,这些畜生都要被挫骨扬灰!现在嘛,就只能全靠这伙计了!”伸手拍了拍大青骡的屁股,佟伯的神色居然颇有几分落寞与无奈。
“哼吭,哼吭——”大青骡吼叫得越发得意了,听着那意思就是:您二位就放心瞧好吧,有咱大老青呢!不过那眼神却是一个劲地瞅着佟伯,居然还打开了眼色。
“好你个孽畜,居然还拉上架子了!”佟伯笑骂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一个鸽卵大小的黑色药丸来。顿时那香气弥漫了院子,引得走边的野兽群一阵骚乱!
“啊呜!”大青骡一舌头卷过那颗药丸,咕嘟一声吞落肚中,口水涂了佟伯一手。开玩笑,这么多野兽在虎视眈眈的,灵药还是第一时间吞进肚子里最安生。
周边的野兽群骚动更大了,有几只狼、豹一类性情凶残的已经开始往上扑了,目标正是大青骡。
“吭昂——”大青骡发出最后的高叫,后蹄在雪地上刨蹬两下,陡然发力,将马车拉得飞了起来,直接从院墙上腾空而去。
“走!”佟伯一把捞起李元,双脚连环踢出,身形拔高过马车顶棚,飘然闪过院墙,稳稳地落在了车辕位置,那身手真叫一个俊。
“喔呜——”野兽们狂呼着尾随追来。其中的一狼一豹领头狂奔,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疾驰的马车。
“小心树上!坐稳了!”佟伯大喝一声,手上发力,将大青骡拉得人立了起来,生生止住了脚步。
“呼——”一团黄影闪过,正是从那路边的大树上掠过来的,劲风刮得人脸生疼!
“嗯,这才有点意思!”佟伯手上不停,打车棚里摸出张精铁弩来,左手较劲,弩箭顺着那黄影的去路疾驰而去。
“噢——”一声凄惨的吼叫,只见那弩箭直直地没入一只野狼的身体,正是那是领头冲击的头狼,做了那黄影的替死鬼。而那黄影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瞪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不知在作何念头。
“哼!算你识相!居然知道用手下替死,要不是老夫……非废了你个孽畜那点微末道行!”佟伯只是瞟了一眼那边的兽群,一抖缰绳。
大青骡呼哨一声,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