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科考殿试,十一月西藏亦有****,正月里则忙着过年。
这就是我一个内室女子所知道的全部事情。现如今我几乎每隔几日都要默默复习一下我所知晓的康熙朝历史,顺带着结合从旁人口中听到的朝堂之事反复思忖。
有时候庆幸自己知晓历史,有时候又宁愿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就像是明知头顶悬着刀,前方有火坑,却还是必须一步步往前走,等待着钢刀落下,跌入火坑。那种感觉类似于坐以待毙,比飞来横祸的感觉坏上许多。
偏偏好死不死的我大学里所学的专业就是历史,好死不死的刚完成的毕业论文就是《论我国古代封建皇权继承人的选取原则》,其中就康熙一朝九子夺嫡历史大讲特讲。当时为了写它将这九子的历史生平都掘地三尺。
偏偏好死不死的我辅修的第二专业是中文,好死不死的所选论文也是《我国古代封建皇帝诗作与其政治生命》,其中也选择了清朝皇帝大写特写,尤其是康乾盛世中三位皇帝的诗作。
越是了解,就越是忐忑,因为我只能了解历史的大概走向,却无法预料明天、下一个时辰,下一分钟会发生怎样让人措手不及的意外。
自从贝勒爷从塞外回来那天之后,他一直忙于政务,很少现身。
我自知那日伤了他,也不作何反应。只是继续每日练字。写的内容仍然是那本《毓秀撷英》。
我最爱琢磨的仍是那首《仲秋有怀》。
人有时候静下心来,就会想起许多想不起记不着的事。
比如说我就发现这首《仲秋有怀》我之前是读过的,好似就是在我埋头赶写两篇论文的时候,仿佛是读过它的。
并且,这首《仲秋有怀》的字体和写其他诗的字体很不一样,其余的诗多是出自一人之手的梅花小楷。而这首诗则是一种俊健洒脱而不流滑的行书。笔画构架间不甚自然,仿佛是可以模仿而成。
那么如此看来,倒是很有可能毓秀是把某个人的诗作一笔一划地临摹了下来。
我既然生了好奇,便对着诸多名家笔迹细看,最后发现这种字像是“馆阁体”和董其昌的结合。
历史上康熙重董其昌,乾隆偏爱赵体,雍正时期的书法风格则竞相峥嵘。值得一提的是,雍正帝在少年时就因为书法出众而深受康熙赞赏,即使在后世看来,他的书品仍居于有清一代诸帝王之上。
董其昌是康熙所爱,馆阁体在整个清初都占据着重要地位,写这诗的字也只能说是顺应时势帝好,出规入矩,自行放敛。
古人看重春节,我随贝勒爷入宫陪同老爷子吃过团年饭后,便在兰阁中守岁。
待到子时,便听得外面喧闹一片,烟花破空,爆竹连响,一派喜庆祥和。
之前我一直与他并肩枯坐着,只有婢女不时上来换掉冷却的茶,早已坐得腿脚发麻,昏昏欲睡。
一听到烟花炸响,我顿时来了精神,笼着兔毛手笼便起身出去,坐得太久腿脚已然麻痹,起身时不由身子一歪。
“小心!”他立即伸手扶住我。
我眼中只看见门外夜空中升空的焰火,随意地挣开他的手,往外面跑去。
我站在二楼的栏杆旁,欢喜地看着不断破空绽放的烟花,绚烂如斯,热闹如斯。
我本来就偏爱烟花,还记得每年除夕过年广场上都有烟花表演,爸爸妈妈知道我爱看,一定会带着我从开始看到结束。
最小的时候,我骑在爸爸肩上,快乐地伸手去抓那些遥远的火花;大了一些,我则喜欢仰着头,不断地用相机拍下烟花每一刻的美丽。
其实,好多年我都没有好好儿看烟花。因为风景只能存在一个地方,要么是相机里,要么是脑袋里。
如今我只有一双眼一个脑袋,觉得没有负担,只痴痴看着那繁华的火树银花,贪心地想把它们的升空,绽放,陨灭通通尽收在记忆里。
“你现今这么喜欢烟花?”他冷不防在我身后道。
我没有理他。
“我记得以前,你不喜欢烟花。你嫌烟花比你漂亮。”
我仍没有说话。
“但是你嫁给我的那年春节,你却说你不喜欢它是因为不喜欢看他们的坠落。”
他等了一会儿,见我还没说话,自顾自说道:“你若喜欢,明天晚上带你出去走走罢,外面更热闹。”
我看着烟火,淡淡开口道:“你可看见,烟花何时最亮?”
他轻笑一声,道:“烟花繁多,各有颜色,明暗不定,高低变化,一时竟也看不出。”
我却伸手指向远方:“在那里。”
远方漆黑的天幕中,那一粒跃得最高的火星,在最高点处蓦然变得格外明亮,然后瞬间就在那最亮的时刻消失了。
就在那星子消失的时候,我听见身后的他也随之沉默了。
我梦呓般道:“一粒烟花最亮的时候,是它升得最高的时候。可在那以后,就只有坠落。”
他没有说话。
我这算不算是又在劝他放弃争夺,我不大关心他会如何作想。站了一会脚有些累,我便自顾自拔腿要走。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道:“可不论烟火是开是败,你都会喜爱它们的,不是么?”
我不着痕迹地挣开他的手,道:“我宁愿烟火永远不要升上高空,哪怕是沉默一生。”
说罢我自行下了楼。
这句劝,他听得懂,但多半听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