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苏家出事之后，她就天天都会来苏府门口转转，只想听听关于老夫人的消息，前些日子她听素日里相熟的一个婆子说老夫人眼瞧着要不好了，她这心便开始日夜提着。
诚然，她知道老夫人过去作恶多端，可这几十年的主仆情分是抹灭不掉的，她现在也没什么太多的诉求，只想见见老夫人啊！
苏晚昶看着痛哭流涕的齐嬷嬷，目光中划过几丝不忍，想了想，他只得道：“罢了，嬷嬷随我来吧。”
周巧云闻言，对周修函眨了眨眼睛，周修函回了她一个白眼。
苏晚昶这才对周修函抱拳道：“家里事情多，让周兄见笑了。”
周修函对苏晚昶笑着摇了摇头，跟在他身后进了苏府。
这苏晚昶将来也是周修函的大舅哥，是以周修函对苏晚昶还不错，一直问着他这几日在朝中适应的怎样，需不需要帮忙之类的。
苏晚昶笑着婉拒了，只说一切都好。
他性格要强，哪怕仕途上真有什么不如意也不会和周修函说，寻求半点帮助的。
周巧云则是一直在好奇的看着苏晚昶，她一直都在听苏晚吟夸她这哥哥，如今一见，脑袋里倒是生出了些许不信来。
她瞧着这苏晚昶年纪不大啊。
眼珠一转，她凑上去道：“苏家弟弟，你最近忙不忙？”
周修函紧忙拉了一把周巧云，小声警告道：“那可是世子爷和我未来的大舅哥，你一口一个弟弟是在闹什么？”
“我本就比他大，叫声弟弟怎么了。”周巧云毫不在意的挣开了周修函，满脸笑容的又凑到了苏晚昶身边去：“我听晚吟妹妹说你骑射也不错，咱们哪天寻个机会比比可好？”
她生来好强，听苏晚吟夸起谁，她都想人家比试比试，看看这人到底有没有苏晚吟口中的那般厉害。
“安生些，你也不怕讨人嫌。”周修函又把周巧云拉回来了，说完，他对苏晚昶歉意一笑：“苏兄见笑了，我这妹妹向来口无遮拦。”
苏晚昶对周修函一笑，只说了声无碍，恰巧几人到了岔口，就此分开了。
周巧云一脸的不高兴，不过在看见苏晚凝之后，她脸上立刻便多云转晴了。
她最是喜欢长得漂亮的小姑娘了，只要看见模样漂亮的姑娘，她就开心！特别这姑娘还是她未来的小嫂子，她晚吟妹妹的亲妹妹！
苏晚凝被周巧云如此的热情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看了周修函一眼，周修函满眼无奈，只能默默的去角落里喝着茶，看着自家妹妹调戏自家媳妇。
嘿，别说，还挺好玩的。
另外一边，苏晚昶心里就没这么轻松了。
他将齐嬷嬷带到了老夫人房里，齐嬷嬷一看见老夫人立刻便哭了起来，那哭声悲怆，听得人心里发堵。
看着老夫人如今的样子，苏晚昶自己心里也难过，只是他对这一切也无可奈何：“如今祖母她毒以入体，便是大罗金仙也无回天之力，如今我也只能尽量医治她老人家，尽力吊着她这条命。”
说着，他叹了口气，人家都夸他脑子清明，知善恶，辨是非，可也正是因为他太过清明，才让他在许多事情的选择上更加痛苦。
一方面，他知道自家祖母的“病情”和孙楚柔有关，可他也明白，如果不是自己的父亲首肯，孙楚柔也不可能敢对他祖母下手，所以对于孙楚柔，他只是夺了她手上的中馈，让她在一个小院子里过活。
他不忍心过于责怪任何人，只能自己尝着这属于生活的百般苦涩，每夜痛苦而眠。
如果说他心里真怨谁的话，那就是苏长清。
他害了很多人，包括自己。
如果当年苏长清不曾做那么多的错事，那如今的一切肯定是完全不一样的。
“大少爷，真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齐嬷嬷涕泪横流，眼角的褶子更深了。
苏晚昶道：“从前还好一些，自从祖母知道父亲被流放之后，身体便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如今每天清醒的时间很少，就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齐嬷嬷闻言一阵沉默，许久才叹息道：“都怪老奴，如果早些年老奴能再多劝劝老夫人就好了。”
“这些年您私下里做了许多，我都知道。”苏晚昶道。
齐嬷嬷摇了摇头，眉目中满是悔恨：“不够，不够啊……”
苏晚昶垂下眉目：“这下嬷嬷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拦着您不让您见祖母了吧，您如今见了祖母，也是徒添伤悲。”
齐嬷嬷不置可否，看着老夫人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就老迈了许多的脸，她伤感不已，却无可奈何。
她没想到老夫人的身体竟然已经这个样子了，前几次她来，少爷都会给她一些银票，让她回家好好的过日子去，说什么也不肯让她见老夫人。
如今见了……倒真是还不如不见，至少那样她还能留个念想，骗骗自己老夫人没什么大碍。
“如今看来，老夫人怕是没有多少日子了。”她与老夫人年纪相仿，如今见老夫人如此，齐嬷嬷不免芝焚蕙叹。
苏晚昶道：“祖母身体已经千疮百孔，如今用再好的药草也不过是续命罢了，若是从前，我也许会考虑让祖母安然的去了，莫要再受如此煎熬，只是如今家里几个姑娘都快出嫁了……”
他的话没说完，可意思谁都明白，就是为了府里的几个姑娘，老夫人这条命也得续着。
齐嬷嬷明白苏晚昶的意思，她给他磕了一个头：“少爷，老奴求您，就让老奴回来伺候老夫人吧，老奴在府里待了大半辈子，就是死，也想死在咱们府里啊。”
苏晚昶想了想，也不忍心拒绝齐嬷嬷这个要求，他道：“好。”
齐嬷嬷喜不自禁，给苏晚昶叩首道：“多谢少爷开恩。”
苏晚昶摆了摆手，目光落在躺在床上只剩下半条命的老夫人身上，目光难掩悲伤。
若是他当初不离开家就好了，那样，他的祖母也不会被人如此伤害。
可没有若是，也没有如果。
齐嬷嬷得到了苏晚昶的首肯之后，立刻就回自己侄子家收拾东西去了，打算回来好好的伺候着老夫人。
离开了苏府之后，齐嬷嬷脑海里想的还一直都是老夫人躺在床上时的模样，想着老夫人，她心如刀绞，却无可奈何，只想着余生她要好好的伺候着老夫人，就算是走，她也想让老夫人舒舒服服的走。
恍然间，她想到了同样在自己家里躺着的那位，十五年过去了，她一直都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谁也不曾告诉。
之前她还想着能利用江氏，让苏晚吟放过老夫人，给老夫人诊治，可如今看来，是她想多了。
她……也是时候该将这个秘密说出来了。
下定了决心，齐嬷嬷攥了攥拳头，立刻改道去了江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