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佑霆从刚才开始,就好像失语了一般,一句话都不肯说,就只是魔怔了一般,紧盯着眼前的那扇门。
就好像,他这样专心的盯着,等会儿他母亲,就能活着从里面走出来一样。
看着这样的厉佑霆,萧昕颜打从心底觉得心疼。
金姨的死,也让她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人用刀子给剜走了一块一样。
但她现在不能悲痛欲绝,她得照顾跟安慰厉佑霆。
随后,她缓缓的在厉佑霆的面前蹲了下来,然后抓住了他的双手:“佑霆,你不要太难过了。我想,妈也一定……不想看到你这般难过,她一直都说,想要看到一个幸福的你。”
“她凭什么说这样的话?”厉佑霆在沉默了这么久之后,总算愿意开口说话了。
他开口的嗓音,透着几分的低沉跟暗哑。
“不是她把我丢下的吗?不是她不要我的吗?一个这么不负责任的人,凭什么说这样的话?我的幸福,跟她还有半毛钱关系吗!她在乎过吗!”
厉佑霆咬着牙,然后突然悲痛不已的垂下头去,眼睫毛颤动得厉害。
浓密而细长的睫毛,挡去了他红润的双目,却挡不住从眼里流淌而出的心碎跟悲伤。
“她不是说,想要得到我的原谅吗?可现在……我还没对她说出原谅的话语,她怎么就走了?”厉佑霆隐忍住眼中的酸涩,故作漫不经心的嗤笑了一声:“这个女人的话,果然,从来都不可信!”
“她又一次……食言了。”
萧昕颜听着厉佑霆说这些话,她脑海里飘荡着的,是金姨对她说起的那些过往。
到了这一刻,也许也该让厉佑霆知道真相了。
虽然……厉佑霆知道真相之后,也许会特别的自责跟难过。
但……至少,厉佑霆会知道,他母亲是爱他的,而且爱到了极致。
况且,金姨都已经过世了,她也该得到厉佑霆的原谅了,而不该继续背负那些委屈。
所以,萧昕颜在心底思虑了一番之后,她还是决定要将真相告诉给厉佑霆:“佑霆,有件事……我很抱歉,没有早一点告诉你。”
“现在……我也特别后悔。或许,我当初就不该答应妈,帮她隐瞒……如果你能早点知道这些,也就不至于这般遗憾了。”
厉佑霆缓缓的抬起头,一脸狐疑的看着她:“什么?”
“妈当年将你丢在厉家,是有苦衷的……”
厉佑霆的眉头微微一皱,嘴唇动了动,却一个音节都没发出。
“你也知道,妈只是厉家的一个女佣。而她跟你父亲发生了那种事情,你父亲只觉得是耻辱。在她怀了孕之后,你父亲原本是非常强势的要她把你打掉的。”
“但对于妈来说,这是一条生命,更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她哪里舍得?不过,如果你父亲真的要拿掉她腹中的孩子,妈根本就没法反抗。”
“所以……她就主动去你父亲谈条件了。她的条件就是,让她生下孩子,而她会离开,离你们的生活远远的,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她的存在,也不会以这个孩子作为筹码,去威胁你父亲。”
厉佑霆在听到后面的时候,表情看起来更加悲痛了。
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一点点的加大了力道,手背上的青筋都显了出来。
原来……真的有苦衷。
而他一直执拗的,将她当作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
甚至,在她身体不舒服的情况下,狠心将她丢到了疗养院内。
如今想来,厉佑霆真的恨不得狠狠的抽自己两巴掌!
他当时,怎么就不能假装不知情呢?怎么就不能假装她只是金姨,而不是他母亲呢?怎么就不能装着若无其事,不去翻旧账呢?
然而,现在再去做这些假设,都显得有点多余跟可笑了。
如果不是他的这个决定,她或许……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将你放在厉家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她以为,你父亲会善待你的,会让你过得很好。可没想到……你在厉家过的竟然是那样水深火热的生活。”
“她说,她后悔了。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她当初会带着你,去很远的地方生活。虽然这样,你过不了很富贵的生活,但她至少,能给你带去母爱跟温暖。”
将金姨曾经说过的这些话复述,萧昕颜都还能想起,金姨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那懊悔不已的神情。
她一边说,一边往下掉眼泪。
金姨虽然患了癌症,生命也剩没多长了,而她做好了心理准备,在某一天就会听到金姨离世的消息。
但她真的没想到,金姨会因为落水而死……
不过,这件事一定没那么简单。
金姨不是那么不谨慎的人,况且,她知道自己一旦犯病,就会昏倒,又怎么会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厉佑霆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她为什么……不肯把这些话告诉我?为什么……不说?”
“我一直都想把这件事告诉你,但她不让我告诉你。妈她说……不想给你的生活添麻烦,更不想让你的生活再起波澜。一旦你知道这些苦衷,你一定会认回她这个母亲的,到时候……如果被有心人大做文章,你会因为她这个母亲,被更多人嬉笑。”
听到这儿,厉佑霆只觉得自己的心,泛起了剧烈的痛。
而这股痛,蔓延至他的五脏六腑,让他痛到几乎不能呼吸。
他的脑海里回放着的,都是他对金淑雅残忍至极的所作所为。
他当着她的面,将她唯一留存着的一张他的照片,给烧毁了。
这一烧,也相当于是烧掉了她最后的念想。
他不是没看到,她在看到被烧毁的时候,那心灰意冷的表情。
然而那会儿,他却只觉得,这女人可真会演戏。
一张照片视若珍宝,那当初又怎么舍得弃他于不顾?
难不成,他还不如一张照片吗?
不仅如此,他那天还说了许多,足够让她心灰意冷的话。
现在想想,那些话,哪一句不像是刀刃一样?可以将人的心戳得遍体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