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怀王殿下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黄公公蹑手蹑脚地进了大殿，昨儿夜里神女又闹了，陛下无奈之下只能将其打晕，然后又在床榻前守了一夜。有时候黄公公也着实替自家主子憋屈极了，九五之尊，怎么偏偏爱受这个罪。
喊了一遍见没动静，黄公公咽了咽口水，咬了咬唇，眼神闪烁，将手抬起了却又放下，好几番还是没个动静。
罢了罢了，怪罪就怪罪吧！
心中极其忧伤的喟叹一声，抬手拍了拍万俟演的右肩，“陛下，是时候上朝了。”
好在这次万俟演有了动静，不然黄公公可真是要纠结死了，天子头上动土真是折煞他呀！
就见万俟演眼眸微动，还未睁眼眉头便紧锁起来，缓缓坐直身子，抬手揉着眉心，声音干哑，“今儿照旧。”
黄公公一个抖擞，赶紧道，“不可呀皇上，怀王殿下已经在外头候着了，今儿再不上朝怕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朕是皇上还是你是……嘶……”不知怎的，一抬起头太阳穴就突突的疼，万俟演赶紧抬手揉着，面上表情有些狰狞。
黄公公吓了一跳，赶紧问道，“陛下，您没事儿吧？要不要奴才去请御医？”
“不必了。”
万俟演抬手止住黄公公的动作，艰难的站起了身子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这才缓步往外殿走去，“许是昨儿夜里染了凉气，不是什么大事。”
见陛下没怎么太生气，黄公公的心微微定了一些，但还是不得不问那句他自认为十分找打的话，“那陛下，这早朝……”
“回宫更衣吧。”万俟演吐了一口气，继续往殿外走去。
“诶，是。”黄公公面上一喜，屁颠屁颠跟着万俟演身后。
“臣参见皇上。”
明德殿门一开，万俟郇就立刻跪地对万俟演行了一大礼，他自然知道万俟演出来是迫于无奈，心中必定有怨，他不可把姿态放得太高。
“平身吧。”的确，万俟演不过淡淡睨了万俟郇一眼，淡声道了一句就往殿外走去。
放眼这金碧辉煌的皇宫大殿，青砖红瓦，琉璃白玉，哪一处不是花了重金所造，可哪一处又不是冰冰冷冷，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来此的都是为了利益追逐，哪里有什么真心呐！
收回目光，在旁人看不到的时候，万俟演自嘲地勾唇，摇了摇头。父皇以为给他皇位就是补偿他这么多年对他的疏离，可是父皇，你错了，你以为孩儿不知道你心中一切都清楚吗？你其实，也怕那些荒诞之言，不想成全孩儿罢了。
因着风寒头疼，朝堂之上，臣下叙职，万俟演总有意无意的揉着太阳穴的位置，脸上的神情也不大明朗。
朝臣见了也都有些信了昨儿陛下因病而不上朝的理由，这会儿皇上显然力不从心，朝臣也都尽量简化那些有的没的事，没多长时间便散了朝。
下了朝，朝臣尽散，万俟演一直坐在龙座之上，万俟郇也就一直立在金銮殿中未曾离开。
殿中二人不语，其他的宫人也都屏着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时之间，这金鸾大殿之上的气氛着实有些诡异。
“陛下，神女今日该送回巫宿族了。”好半晌，万俟郇才先出声打破了这份沉寂。
“什么时辰？”万俟演仍旧斜倚着脑袋，揉着太阳穴的位置，声音有气无力。
“长老说，子时阳气最盛，可入药鬼谷。”万俟郇并不隐瞒。
“她现在的身子受不住药鬼谷的折磨。”万俟演坐直身子。
万俟郇敛下眸子，拱手道，“长老会为神女疗养身骨，神女出走的事一出，巫宿族中之人也很是重视，药鬼谷的药性做了改善，不会让神女受伤，陛下不必太过担忧。”
“是重视，重视的是等她回去怎么好好看管囚禁，严加看管吧！”万俟演竟点了点头，不同于昨日的反应过激，今日要心平气和许多。
“陛下，时候不早了。”这时候，万俟郇只能佯装听不懂的样子，继续道。
对于万俟郇的这个态度，万俟演无疑心中是气的，但最气的还是自己的无能，他的确算不得一个男人。
“走吧！”站起身子神色冷清拾阶而下，渐渐行至万俟郇的身前。
“是。”万俟郇再拜。
约莫巳时的时候，一行人便聚集在御花园假山之外，自然，万俟演早已派人封锁了整个御花园。
为防止宿辛那儿生变故，巫医本来打算再施秘术控制一段时间，奈何万俟演如何都不允，巫医只能拿了蒙汗药先给宿辛迷晕，由万俟演亲自抱来御花园。
大约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众人才听到假山内部传来一阵如同机关碰撞的声响。再然后，便是一堵石墙赫然挪开，立在众人面前的是三个身着黑衣头戴黑帽一身装束打扮极其奇怪的男人。
为首的那人是一个年逾半百的老头，手持金锁权杖，正是巫宿一族的巫凡大长老。
三人一出，众人心下皆是一阵恍惚，那三人苍老的脸上一双乌黑的眼睛尤为清明，只要碰上就觉得被控制了心神一般。
是，巫宿一族擅长巫蛊之术，自然最善于蛊惑人心……
“参见皇上！”
三人见到万俟演怀中抱着的宿辛皆是一愣，但不过眨眼功夫便皆是微微弯身，算是对万俟演行了礼。
“长老不必多礼。”万俟演现下抱着人不方便也只能微微颔首，巫宿一族甚是神秘，虽是受万俟皇室驱遣，但万俟皇室中人自不敢怠慢他们。
“见过长老。”巫医在一旁也赶紧双手交叉于胸前向巫宿长老行了一礼。
为首的巫凡并不在意旁人，只是眼眸一转不转的看着万俟演怀里的人，再颔首，“陛下，请将神女交给在下吧。”
“她睡了，要不，朕送她进去？”万俟演眉头轻皱终是放心不下。
“陛下，世祖皇帝就承诺过，巫宿族不允许外人踏足，还请陛下将神女交还给在下。”巫凡不给万俟演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在他心底里，万俟演玷污神女已是天大的罪责，若非他是西郢的皇上，这个男人就算凌迟也不为过。
“陛下，这是的确古制。”一旁的万俟郇也凑近几分轻声道。
呵，又是那些所谓的规矩体统！
万俟演眼神微动，抱着宿辛的手不觉紧了几分，多留一刻，哪怕一刻也好。
万俟演无视巫凡的目光灼灼，轻咳一声温声问道，“巫凡大人之前曾说西郢国运有变，不知所指何处，还是只是因为神女走失的缘故？”
“神女自然是影响国运，但最终因果还是要看陛下自己造化。”巫凡活了这么大岁数哪里看不透万俟演的那点儿小心思，心中愈发不悦。
“巫凡大人可否说明白些？”万俟演又厚着脸皮问道。
一旁的黄公公也是汗颜，抬手抹了一把虚汗，甚是担忧地看着自家皇上，也不看看人家巫凡长老那眼神都阴沉成那样了，明显不想搭理陛下你呀！
“天机不可泄露。”
巫凡长老眼底阴鹜，沉声吐出了这么几个说了跟没说一样的字。
若换在外面的那些和尚道士，或许要啐上一句故弄玄虚是糊弄人的大瞎话，但在巫凡长老这儿却是真真在在的天机，只怕日后西郢真的会有变。
自然，此话也只有站在万俟演身后的万俟郇听了进去。万俟演本来也不信鬼神天命，又因为宿辛更讨厌巫蛊，对他们的话不甚在意。
不过，万俟演还是十分客气的笑着颔首，“朕明白，有劳巫凡大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