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将酒水一饮而尽，续道：“有拿了他们的好处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有想管的，可是没法管啊，他们手法高明的很，哪一条律例都管不着他们！”
乐纵奇道：“哪一条律例都管不着他们？大新律459条就没一条能管他们的？”
“嗯！”乐安重重地点点头，“要么说手段高明呢！”
“人都说现在世道乱，世道的确乱，但乱世才出英雄。日后入仕，我定要横扫这官场的浊气，那些不能惩恶扬善的律例，一一废除；那些跟恶人同流合污鱼肉乡里的贪官，统统按新律法处置！”
游历人回国后，往往会被朝廷委以重任，这也是乐纵心怀澄清宇宙之志的原因之一。
但乐安却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伸指在唇间，“嘘”！示意乐纵噤声：“小点声，我的少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皇上微服私访呢，动不动废除这、斩首那的，哪那么容易！我说呀，咱们还是勿谈国事，勿谈国事！我出门时老爷可特地吩咐过，让我叮嘱你，慎言啊慎言！”
“慎言？天底下就是敢说的人太少了，才弄得一派死气沉沉！”乐纵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乐安连连摆手：“祸从口出，祸从口出啊，少爷！”
两人邻座八仙桌上坐了两个中年男子，其中一个面黄肌瘦，三角眼、满嘴胡须乱糟糟，一身崭新的黑色短衫，显得有些宽大，看起来像是借来的似的，两只手拢在袖子里，脑袋也埋得低低的，看起来十分胆怯。
另一个人身材偏瘦，皮肤偏白，两眼滴溜溜转，显得十分精明。他见同座汉子一副烂泥不上墙的模样，鄙视道：“瞅你那怂样，看我的”手持竹筷猛敲茶水壶，发出当当当急促的响声，一面高声呼喊：“小二小二……”
就近正在上菜的小二听到呼喝声，匆匆把菜上完，忙不迭赶过去，道：“这位爷，有什么吩咐？”
那精明汉子瞟一眼小二，对着同座汉子道：“是他么？”同座汉子把头从衣领口抬起，随即又低了下去，嗡嗡的声音从领口处传来：“不是，他额头上没痣。”
那精明汉子抓起小二的领口，道：“去，把你们脑门上有痣的伙计叫来伺候爷。”
那小二道：“脑门上有痣？哦，您说的是坤子，大爷为什么非要他伺候？小的哪里招待不周吗？”
那精明汉子推开小二，道：“几个月前爷来这吃酒，就是那家伙伺候的，爷很满意，快叫他来伺候，爷有好处给他！”
小二道：“二位爷稍待，他就在楼下，我喊他来。”
小二走出两步，那精明汉子喊道：“等会儿，我们的菜，让他赶紧上上来，这瓜子都磕半天了。”
“诶诶，这菜是挨桌上，难免慢了些，我这就让坤子上菜，您稍后！”小二点头哈腰，边说边退，十分恭顺。
“嘿嘿，少爷，有好戏看了！”乐安磕着瓜子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什么好戏？”乐纵道。
“你看这辆家伙贼眉鼠眼，肯定是找事报复来的，不信你等着瞧！”
不一会儿，那叫坤子的小二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肴，口中呼喝着“客官，菜来啦”，脸上笑容明媚，也是个会讨客人欢喜的跑堂。
“生菜大虾、蟹黄鱼翅、炒青虾仁、烩鸡丝、全炖、蛋羹蟹黄、海参丸子……”那坤子边报菜名边上菜，手脚麻利，有条不紊。
精明汉子用胳膊肘怼了怼同座汉子，同座汉子头微抬随即点点头。精明汉子心里明了了，嘴唇斜扬，露出一抹坏笑。那坤子也看见了同座汉子，他记忆力十分惊人，只看一眼，便反应过来“这不是前几天被我轰走的乞丐吗，今天倒有钱来吃酒，大刀会真是什么人都收。”
精明汉子拍案喝道：“嘀咕什么呢？”
坤子收回心神，道：“没，没有，二位客官，菜上完了，您慢用！”
精明汉子摆摆手，示意没有其他吩咐，先下去吧！
坤子答应着，转身一脸嫌弃地撇撇嘴，嘀咕：“点名让我伺候，还以为遇到啥豪气的主顾要打赏，我呸，一脸穷酸相！”
却听背后精明汉子唤他，也不知是不是听到自己的牢骚话，连忙堆起笑脸迎过去，道：“爷，您吩咐！”
那精明汉子拿起筷子，从蟹黄鱼翅里挑出一根黑长的头发，道：“这是什么？”
按照行规，这是要重新做一份，坤子道：“对不住，爷，我这就让师傅再做一份。”
“慢着！”那精明汉子指着同座汉子道，“你再看看这道菜，你自己看看，里面都有什么。”
坤子俯身仔细看那菜，没瞧出什么不一样的。一旁的乐安却看得仔细，那精明汉子递过筷子，“你仔细看看，拿筷子扒拉扒拉，看仔细咯！”说话时故意侧过身子，挡住坤子视线，让他看不见同座汉子的举动。而此时，同座的汉子便一边悄悄地从身后拎出一个竹筐，放在坤子屁股后面，只要他一后退，势必撞到竹筐。
坤子扒拉半天，扒出了一只苍蝇，心中叫苦，“厨房里最是讲究卫生，头发也就罢了，怎么可能有苍蝇。这两人是冲着我来的，怪我前几天把这叫花子轰走了，今天故意要我好看。”但也没有办法证明苍蝇是对方放进去的，只好认栽，“两位爷稍后，我再去换菜。”
那精明汉子倒不为难，拉长了嗓音，道：“好，换仔细点。”
坤子往后一退，只听哗啦啦一声响，转身一看，却是一个竹筐倒地，里面摔出一个瓷器，已经摔得七零八碎。
那精明汉子连忙跑出来，捧着瓷器碎片大叫：“哎哟哟，我的宝贝古董唉，全摔碎了。”一把揪起坤子的领口，“王八蛋，你把老子的古董摔碎了，你给我赔！”
坤子也不是吃素的，用力睁开那精明汉子，反手一推搡，道：“我就知道你丫没安好心，一个乞丐，一个流氓也敢来望海楼吃饭，敢情是入了大刀会，仗着有人撑腰碰瓷来的！小爷什么人没见过，怕你我王字倒过来念！”
那精明汉子双手叉腰，道：“哟，还挺横，哥儿几个，咱们大刀会的兄弟受了欺负，你们就干看着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