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槐树树根至树顶高可七丈有余,与东南西三楼几乎等高,枝干旁逸斜出,所幸洛玲浑身包裹严实,枝条划破了外衣,并未伤及皮肉。但回落的速度极快,眼见就要撞到主干上,洛玲突觉背后有人一手扶住她的脊背,一手撑住她的腰身,轻轻一转,已经巧妙卸去后飞之力,接着右手一带一拉,她便稳稳落在了一条斜出的粗树干上。月亮的清辉洒在枝叶之上,泛着点点银光,也照见了眼前人,是个英俊少年,剑眉星目,正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
洛玲只觉对方和自己一位好友相像,一时却不敢确认:“你是?”
“铃儿响叮当,你不认识我了?”少年道。
洛玲欣喜道:“你真的是乐大哥,几年不见,你清减了很多,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血食者目力胜于常人至少十倍,刘庆汉见树上有人,道:“来了个程咬金,韦俊,你去看看!”
韦俊接令,一个纵身,如燕子穿林一般矫捷地穿过破窗,一个前空翻,轻轻巧巧地落在洛玲身后更高处的枝桠上。韦俊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乐纵,笑道:“今晚运气不错,要开大荤。小子,你吃蒜不吃?”
乐纵道:“吃又如何,不吃又如何!”
韦俊轻蔑一笑,道:“吃的话碎尸万段,不吃的话留你全尸!”“尸”字一脱口,双手指尖甩出锋利如刃的指甲,脚下树枝轻颤,飞身直取乐纵。谁知脚尖甫一离开树枝,那树枝便如灵蛇一般活了过来,牢牢缠住他的下半身,周身密如蛛网的枝叶也突然变长变软,从四面八方闪电般袭来,有的绑住他左右手,有的勒住他脖子,有的把他浑身上下绕了一遍又一遍,粗的细的里里外外一圈又一圈,瞬间把韦俊牢牢捆成了一个树人,悬吊在树冠之下。血食者力道也胜常人至少十倍以上,
韦俊吃了一惊,自被尊王刘庆汉初拥为血食者后,眼耳鼻舌身五识早已非常人可比,他是常人之时,已经是膂力惊人,变成血食者后,这一技能放大十倍,出手便是万钧之力,劈山裂石易如反掌,有“小霸王”之称,取项羽“力拔山兮气盖世”之意。二十年来从南至北横行江湖,何尝吃过这等大亏,当下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企图绷断身上束缚,结果却只绷断了最里层的细藤,且里层细藤一断,外面便有更多数量的新藤补上,生生不息。韦俊原以为血食者只会惧怕更年长的血食者,这回却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血食者之外的挫败感,怎不叫他愤恨气恼。
“妖人,快放开我兄弟!”人随声至,却是先前说“先吃大的,再吃小的”那位,姓韦名秀,是韦俊的亲哥哥。
韦秀目力极佳,有“千里眼”之称,在树外便将乐纵的方位举动看得一清二楚,发话间掌风已经袭上了乐纵后背。
洛玲正对着乐纵,只看到他身后突然多了一团黑影,连忙示警:“小心身后……”话音未落,三个人所站立的树干喀嚓一声从根部断裂,洛玲和乐纵登时失了重心急往下坠,韦秀虽是血食者但并不能飞行,脚下也是一空,但他反应极快,在树干将落未落那一刹那,足尖一点,借力上窜。
乐纵蔑然道:“该小心的是他们!”一边下坠,一边用双手手指飞快结成法印,就在韦秀上窜之时,四面八方的枝叶激射而来,速度比他更快,瞬间把他捆成了蚕茧,倒吊在树上。
这些功夫耗时极短,韦秀被抓之时,洛玲和乐纵距离地面还有三米高,被抓之后,乐纵指尖连动,两条树干如伸展的手臂一般,将二人“捞”了起来。
洛玲又是惊奇又是欣慰,道:“乐大哥,士别三年,刮目相看啊!今晚幸亏有你,不然我就享年18岁了。”
乐纵笑道:“你这么善良可爱,老天爷怎么舍得让你享年18岁。有我在,保你81岁还活蹦乱跳。”
刘庆汉脸色铁青,这二人不但中伤自己的麾下,还当着他的面打情骂俏,真是岂有此理。当下与剩下四人跳下东楼,分作四角,将庭中古树围在中间。
刘庆汉虬髯戟张,声若洪钟,怒喝道:“臭小子,你是哪里来的妖人,竟然会妖术!”
这一喝震天动地,古树也为之震颤不止,枝叶扑朔朔落了一地。乐纵冷笑道:“说我是妖人,我的血可是热的,有呼吸有心跳,你们呢,行尸走肉而已,既不是人,也不是妖,不过是活死人!以人血为食,遗害人间,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乐纵凛然而立,一身正气,同时居高临下。刘庆汉顿觉矮了三分,理亏了三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道:“老子堂堂三阳教尊王今日竟被一个毛头小子品头论足,真是颜面扫地,待会儿非要把这小子挫骨扬灰不可。”
先前那个说“婴儿血淡而无味”、“好久没尝过成人血的滋味了”的,名唤廖机,脸上有道刀疤,为人颇是伶俐。知道尊王刘庆汉最爱面子,但又不善言辞,不会反驳,见他脸色难看,当下呵斥乐纵道:“你小子‘嘴上无毛,孤陋寡闻’,我们尊王乃是响当当的好汉,生是人杰,死了也是鬼雄。我看你也就是守着这颗树占便宜,离了这树就只有束手被擒的份!”
廖机心中其实颇有几分忐忑,他横行江湖多年,从未见过有人使用巫术,至多不过几个江湖术士占卜算命,厉害的还会使些障眼法、戏法,但乐纵的出现,刷新了他的世界观。没想到世界上真的有懂法术的知灵师,当真是“既生血食者,何生知灵师!”
更可怕的是,可以致血食者于死地的物事之中,树木及其制品便是其一。眼前这个知灵师恰巧是木系法师,而他所在的那棵大槐树,少说也有百年树龄,枝繁叶茂,稍加利用便可化为万千利剑,置他们于死地。若要赢这知灵师,必须想方设法把他调离这棵古树,让他失去倚仗。于是廖机出言相激,但也没打算一句话就能让对方放弃制高地。
谁料枝叶深处传来乐纵的声音:“一颗树而已,有什么便宜可占,就让你们输得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