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它从来不会因为你过得幸福而为你停留,更不会因为你过得痛苦而带你逃离片刻,它仅作为天地万物的旁观者,不掺杂任何感情的。
今天是五月初六,中国人信奉的黄道吉日,也是刘真出院的日子,他也恍惚间就在医院住了两个月有余,现在要走了,倒有点怅然若失了,他感觉梦好像要醒了。因为在住院的时候,他可以借此去接受来自各方面的关怀照顾,可以心安理得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而现在他拆掉石膏,恢复了肌体的自由,但内心好像又被束缚了。他不得不要考虑自己身上的责任了,他以后应该怎样规划自己的人生?怎样可以不辜负陈晓霞对他的期望?他对这一切都乱得丝毫没有头绪。
他不想劳烦别人了,出院的事对任何人都没说过,只和他母亲二人,一起收拾完行李,就准备要走了。这时刘杰却出现了,只见他一副破败狼狈的样子。沈萍早就知晓了他的情况,故意没和刘真说起过,怕他心软,再要去帮他,没想到他却找上门来了。她倒不是全因为怕他借钱而要躲避他,而是因为她一直以来就对他很厌恶,以前他得意的时候,真的是忘了形,把谁都不放在眼里。沈萍现在顾不上刘杰会不会难堪,也没和他打招呼,拉着刘真就往外走。
刘真不明所以,挣开了她母亲,对着刘杰说:“大哥,你找我什么事?”
刘杰支支吾吾地说:“我...才听说你住院了,我...过来看看你。你看上去好像已经好了。”
沈萍忍不住戳穿了他:“哦?怕是你要是不出这摊子事,你是永远想不到要过来看他。”
刘真忙打住母亲说:“妈,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萍也不留情面,把这事当着刘杰的面,告诉了刘真。他听完,惊呀地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沉迷赌博欠下巨债和高等知识分子怎么联系的起来呢?他虽然心里也觉得这是他咎由自取,欠了这么一摊子,哪里还的清?就是现在借他个千儿八百的也顶不上什么用。
刘杰作苦状,两只手作揖,央求着说:“以前的事都不说了,现在求你看在咱们兄弟一场的份上,你多少借点钱我,让我多吃上几顿饭也好。再不济就算是我死了,你总归要给我随个人情份子钱的。”刘真看着他这幅狼狈模样,他哪还有知识分子身上该有的矜持和清高,现在他看上去和街上的乞讨者又有何不同呢?他心里悲愤极了,一个人怎么可以沦落成这样?他实再不忍心看到别人在他面前失去尊严。他支开母亲先出去,便从兜里摸出一千块钱给了他,说:“不管你在什么时候,都是我哥。兄弟之间相互扶持是应该的,但是你欠了那么多钱,我想帮你也没有能力,只能给你拿这么多了,你拿去买点吃喝吧。既然事已至此,你逃避也没有用的,你赶紧再找个工作,债慢慢还,总有清的一天。”虽然刘真也知道,要还清这笔债谈何容易,你一天不还,就有一天的罚息,到后面利滚利越来越多。但是他除了说些宽心的话,还能如何呢。再想到之前自己心里难些难肠,一和他比起来,简直连屁事都不算。
刘杰拿了钱,顾不上寒暄,就匆匆离去了。他并不因为这一千块钱而心存感激,他反而觉得这是自己出卖脸皮挣回来的。他也并不为丢脸而难过,只是可惜他这脸皮太不值钱了。他也想过再找份工作,可是来钱太慢了,若是这样下去,等于一辈子都陷在债务里了。他的智商不答应他这么做,他这几天一直在合计着一个想法,他去美国斯坦福大学做过交换生,去年年底的时候,他美国的同学邀请他去玩,他还办了签证,由于当时还没有工作,手上没钱,就搁置了。现在他突然想到为什么不去美国呢?他想趁现在还没有被起诉,还是可以出境的。只要现在想办法借些钱,够路费钱就好了,到了那边一切烦恼都将烟消云散了。至于出去后能干嘛,他现在也不去想,只想着外国的月亮要圆一些,他可以在那边好睡觉了。可眼下他的名声已经臭掉了,没有人愿意再借他了。他想着美国人总不知道他那些烂遭子事吧,只好试试运气联系了他那位家里阔绰的美国同学,那边一听他要来,主动说要给他买机票。这无疑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
他展望着在美国的新生活,信心满满,他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他懂法学、经济学、工商管理学,怕在美国还找不到个体面的工作?至于他可怜的父母,他只能选择抛弃他们了,但愿他们能聪明一点,不要替他还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