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注意到，顺嘴问了一句：对了，牛头呢？怎么不在办公室？
崔钰抢答道：昨天让白无常给叫去人间了，说是有什么……什么影儿的事……
我从马面手里抽出手机关掉，小声说道：不用录，先听听崔所长怎么说。
崔钰感激的看我一眼，接着痛快招认道：那是上次大人因为野鬼的事情去天庭，安排了我在办公室里代理公务，头一天还能忍受，到了第二天，实在是熬不住了，每天重复同样的事……签字、盖章、签字、盖章……头晕眼花，心里烦躁，可是又不敢耽误地府的公务，所以……所以……
我拍桌子喝道：说重点！
崔钰还是没有我想象中的惊吓反应，只是哀怨的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轻声道：于是我就想起了我尚为凡人之时，人间流行的一种东西，叫做酒……
马面猛回头看向文件柜，指着柜底问道：那个啤酒罐儿……
崔钰点头道：是我的，当时大人和牛头忽然回来，我那文件柜里还放着两罐啤酒，于是我塞进衣服里带走一个，剩个空瓶，装不下了，大人又在身边，于是踩瘪踢进角落去了……
我拍脑袋道：五年陈案，今天终于破了！你怎么不早说？
崔钰不好意思道：我无颜以对啊！面对大人的信任，我居然如此渎职……实在是开不了口……
我笑道：我的词儿都让你给抢着说了，那我还说啥了？合着你什么都懂，犯了错就认，态度还怪诚恳，就是坚决不改呗？
崔钰急忙道：改！我改了！后来再也没有碰过此物！
我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掏出那个放了五年终于找到主人的啤酒罐，摆弄着说：下一个问题，酒是哪来的？这个牌子在人间也是前几年刚刚出现的，你不可能从唐朝就存下了吧？
崔钰把头压的更低，惭愧的说：是那一段时间，因为野鬼乱世，咱们地府和人间的通道大开，鬼卒来来往往，我就让身边跟班……去人间给我买来的……钱是用善业值和人间的地仙换来的……
我冷笑道：你还挺有情调，喝着小酒办公，我都没你这个待遇！
崔钰无力的辩解道：实在是……无聊疯了……急需……借酒浇愁……
我把易拉罐扔到崔钰脚下说：除了这个，还有多少？
崔钰搓着双手，回忆着说：因为当时我只知道一个“酒”字，却不知道这东西在人间已经有各式品种，鬼卒打来电话我也懵了，于是每样都要了两个。那些天一共喝了白酒两瓶、黄酒两瓶、红酒两瓶、啤酒两瓶零一罐、还有各式调和酒，叫什么芝麻士还有干泥湿的，每种各两瓶……
我愣愣的看着崔钰说：我记得我们回来的时候，你好好的坐在那盖章来着……
崔钰疑惑道：是呀，大人想说什么……
我竖起拇指道：你好酒量啊！
崔钰脸色绯红，哭笑不得道：大人休要讽刺了，崔钰知错！
我感叹道：我是真心佩服你！咱们进入下一个话题，那些转世人是怎么回事？
崔钰抬头道：大人可知为何凡人饮酒过量后，会行为失控，颠三倒四甚至于歇斯底里？
我摇头，崔钰接着说：因为此物可令凡人暂时失去人性，直到酒醒为止。同样的，在下位列地仙，饮酒后，也暂时丢失神性，变成了凡人的思想方式，加上本来性格就暴躁，嫉恶如仇，好打不平……听完那些话……
马面补充道：所以那几天，地府里都传开了，只要跟你诉诉苦，就能直接转世，而你，听一件帮一件？
崔钰噗通跪倒，昂首道：请大人责罚！
我用手指敲打着桌面，慢悠悠道：我责罚你有什么用啊……现在是天庭要我们处理这些事，这可不是一个两个，你也太好客了吧？才几天功夫，给我惹出几百人的乱子来……
崔钰像雕塑一般稳稳跪在那里，紧闭双眼，一副“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的状态。
我苦恼的看着他，脑子里空空荡荡，一点主意都没有，连气也生不起来。
马面沉思了一会儿，小声说道：大人……我有个主意。
我回头看着他道：说。
马面笑道：现在崔所长再怎么罚，也于事无补。就算把他剥光了扔油锅里翻来覆去的炸，捞出来再给一顿鞭子，抽完了再补上几脚，踹倒以后乱刀砍成……
马面见崔钰盯着他的眼神越来越狠，声音渐渐弱下去，话锋一转道：那些转世人的记忆也消不掉，对吧？现在他们的记忆天庭抹不掉，而这些在地府里没有经过轮回的黑户，咱们也不能当成野鬼抓回来，那有悖我们不扰人间的底线。
我不耐烦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马面的大手给我揉起肩，笑嘻嘻道：我的意思是，罚，当然要罚，赏罚分明才是大人的风格。只不过这个罚也要看怎么罚，眼下，不如就罚崔所长把这件事解决！天庭和我们都为这件事头疼，全都是被牵连的，只有崔大人为这事头疼，那是罪有应得。
我点头道：有道理，老崔，你怎么想？
崔钰抓着头发皱眉道：怎么罚我都认，属下不敢有意见。只是我怕解决不好，耽误了事……这如今已经铸成大错，要是错上加错，那真是把我千刀万剐，五雷轰顶，神形俱灭，也不够弥补的！
我还没开口，马面接话道：你瞧瞧，这么大事，单独放你去，大人也不会放心的。我看就这样，还是王大人的一贯风格，群策群力，由王大人统一指挥，不过遇到苦活儿累活儿麻烦活儿，没说的，只有派你去，你务必一肩扛下来！
崔钰弯下身子，咣咣咣磕了三个头，大喊道：属下遵命！请大人吩咐吧！绝不敢有半句怨言！
我苦笑着说道：我说话了吗？你俩这就协商完了……
崔钰紧张的看着我，瞳孔里泛着不安。
我挥手道：反正你们说的也有道理，那就这么办吧，你先回去，处理好手头工作，抓紧回来听候差遣。
崔钰兴奋的答应一声，起身就跑出去。
我看着崔钰远去的背影，忽然反应过来，问马面道：不对呀！说了半天，合着这差事最后还落我头上！这是罚他呢还是罚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