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杵在原地有点尴尬，说话也不是，沉默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白无常蹲下来，问老人：你们为什么不交房租？
老头儿大声说：我们也不是赖人家钱的人呀！这不是实在没办法嘛！小姑娘你看看这个地儿，一般都是迷路了才来这儿，三五天能见着一个人，还是打听道儿的，什么都收不到，收不到就没得卖，实在赚不到钱啊。
白无常问道：那你们还耗着干嘛？换个地方不就行了？
老太太说：那可不行，没有积蓄我们能去哪呢？再说好不容易才熬出头，最近都有固定来卖废品的人了，那俩人，每天都来卖点儿废品，第一次来的时候，刚卖完瓶子，就掏钱从那废纸堆里买了一本识字卡回去，我觉得我们只要守住这块地方，马上就要转运了！
我不禁笑道：你说那俩人我认识，别指望他们转运了，人家那是勤工俭学的课外活动，不是全职，他俩靠着一天翻那几个垃圾箱，连自己都养不活呢！
两个老人开始沉默，不再说话。
光头哥听完对话，自信心升起，扯着嗓子喊道：你……你……你看看！是……是……是不……
平头小弟再次伸手一拦，说：你们看看，是不是不讲理！我大哥也寻思，实在没地方去，这后院有个小房子给他们免费住着，把这院子腾出来，我们租给有指望的人去还不行嘛！哪有上来就碰瓷儿的！
光头把脑袋点的像小鸡啄米一样。
白无常走近平头，小声问：你是人？
平头一愣，傻笑着说：妹妹这是什么话？骂我呢？
白无常认真的说：你有法术吧？他心通？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那种？
平头继续傻笑着说：妹妹你是小说看多了吧……
白无常又认真打量了他一会，手指着平头，冲光头哥喊道：你千万要好好珍惜他啊！
我扶着两个老人站起来，跟他们说道：你们看，我觉得人家这样就不错了。
老头儿委屈的说：不是我们不腾院子，这个地方，但凡脑袋没点毛病，谁能来租啊……最后他们没钱不还得来找我要房租。
光头哥瞬间泄了气，悲伤的坐在一个小板凳上，低头不语。
我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问他们说：你们是做什么生意的啊？
平头唉声叹气道：我们是做文化产业的。
“啊？！你再说一遍？不是我以貌取人啊！怎么你们这形象，和文化两个字实在不搭边呢？”
“我们几乎包揽了全市的报纸批发业务，过去咱们这儿十家发行站，有九家是我们的。现在……唉……”
“那你们是挺惨，我都不记得多少年没见过报纸这种东西了，能坚持到今年也不容易。真是跟这老两口一样死心眼，不知道换个行业嘛？别说，你们倒是能建立业务联系……过期的报纸都送这来，也算一种止损的措施。”
光头站起来说：我……我打……打算……
平头接话道：我大哥打算把房租要回来以后，带着弟兄们开辟新的市场，我们送了这么多年的报纸，从市区到乡镇的线路都熟悉，我们打算搞个货运公司！
光头满意的说：嗯嗯嗯……
我惋惜的说：行业跨度虽然不小，但是也算有理想有希望的人。搞货运也要注意形象，起码让货主放心对吧？可惜你们现在这个房租是够呛了，你就算把这两位卖了……你卖给谁谁都得跟你拼命……我作为局外人劝你一句……
我脑子里想着地狱的鬼犯们，说：能租就租出去，这僻静地方也有僻静地方的用处，别灰心。还有啊，租出去之前，就先让老人住这吧，你做生意的，积点德没坏处。
我说完叫上白无常往门外走，光头看了一眼院子，知道再磨下去也无济于事，带着几个小弟垂头丧气的也走出来。
我刚拉开车门，光头忽然叫住我，我站在那里等他说话。
“兄……兄弟……看你……你车……”
平头说：老弟，看你车不错啊，也是生意人吧？有没有兴趣租这院子？租下来就当做好事了，那老头儿的租金我们也不要了，您提前给我们预付点就行！
我摇摇头说：我租这个真没用，我也不是做生意的，我是……
我说到这卡壳了，低头瞪了一眼刚“帮助”我失业的白无常。
光头遗憾的说：那……那……
平头抢着说：那帮我们宣传宣传呗！问问身边朋友，这地方，便宜！如果真能租出去了，我们一定感谢你！给点回扣也行！
他说着直接从光头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给我递过来。
我接过名片，答应着，关上车门，差点伸脚踩离合，被白无常提示以后才想起来，没有下脚，拍拍方向盘说：走吧。
车子启动，出发。
我拿起光头的名片看了看，上面只写着一个大大的名字：袁方，名字下面是一行手机号。
白无常抢过去也看了一眼，随手甩到后座上，说：你也不问问租金多少钱。
“多少钱我也不租，我身边更没人要这么个地方，偏到这种程度，还这么荒凉，只要是合法的生意在这能干成么？”
车七拐八拐的又重新回归主路，果然直接穿过环线，节省了不少时间。到了商场门口，收音机里尖锐的声音再次出现：下去吧，我等你们。
我环顾四周，说道：这不让停车吧？
“走你的得了，没看见对面停车位都满了吗？我跟这猫儿着，有车开走了我就钻进去，一会你们直接去对面找我。”
我和白无常下车，没走几步，忽然听见身后奥迪发动，我回头看，果然一辆大众正缓缓从停车位上驶离，奥迪看准空档，贴着大众钻进车位，大众司机探出脑袋骂了一句：抢什么！找死啊！奥迪鸣了下笛，倔强的竖起一根雨刷。
我乐不可支道：嘿！这车不错啊！脾气大点我也认了，跟你姐说说，你们回去了留给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