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晦星稀,幽幽冷风拂过林稍,嘤嘤如泣。老熊岭沿路的灯台早已废置,昏昏暗暗,无所照明,加之山路崎岖弯折,怪石嶙峋,芜草没道,三人沿途摸索许久,才查清方向,缓步走上岭丘。
一路之上,虽暗淡无光,但沿途虫鸣啾啾,却也并非静得如死,但快行至山顶时,夏虫忽地噤声,远远地避开了前方义庄,似乎庄内森森鬼气,也令虫类兽属不敢妄自接近。
“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恁地冷!”狸猫不禁打了个冷战,胆战心惊游目四顾。
“此处少有人至,却为义庄选址,人多好生恶死,对死又极为忌惮,故而特地选了这一个偏僻阴冷的地方,搭建义庄,只想生死之事离自己越远越好。”苏流风语气同样冰凉,更衬岭上阴冷。
“到了,前面就是义庄了!”项空尘向前一指,只见弯弯曲曲的小路尽头孤零零立着一座黑色院落,外墙风蚀严重,墙上瓦片残缺不齐,似许久没有修缮过了。
苏流风走近院门,轻声敲了敲,朗声道:“四野荒僻,途径此处,想借诸位贵地暂歇一晚。”
“不是老板娘所以此守门人已经不在了吗?”项空尘奇道,“你如何敲门也无人应声呀!”
苏流风等了一会儿,果然无人应声,他轻轻推了推门,发现门并未上锁,便推门而入。院门方开,就从内涌出一股参杂着腐味和霉味的怪异气息,搅动人脾胃。项空尘赶紧捂鼻,喘息许久才稍稍适应了这股气味。
“庄内或许洒了些药丸,以掩盖庄内的尸味。”苏流风环顾四下,发下地面杂草丛生,瓦砾散乱,已有些日子无人打扫了。
“你们快去搜搜!速战速决,大爷我一刻也不想多呆。”狸猫对气味敏感,嗅到奇异的药味就全身哆嗦,只想拔腿就跑。
“混沌老大,你怕了?”项空尘斜眼而视。他自上次英穆侯墓冢之行后,就对狸猫的种种行为感到疑惑,为何它无论如何也不愿进墓,听起几人所述墓冢怪事,他也借口外逃,执意不听。
“谁怕了!区区恶鬼怨魂,本大爷一手一个!”狸猫昂起头叫嚣。
“那如此甚好!若是我们在义庄内没找到沈老的行踪,说明他还未至此处,我们就须守株待兔,在此静等一晚,让他乖乖上钩。”项空尘迈步向正堂走去,“既然老大不怕,那自是更好,以免有人一惊一乍,暴露了我们位置。”
“什么,还要在此处过一宿!?”狸猫大惊,蹿下项空尘肩头,化作一道黑影往大门跑去。
项空尘只是冷冷一笑,兀自踏进正厅,厅内横摆着八口棺材,被木榫封得严严实实,正前方灵台上烛火已尽熄灭,台脚蛛网横结,地上几块灵牌蒙了一层薄灰。他细细观察片刻,又绕着正厅环绕两圈,除几口棺材之外,却再无其它可藏身之处。
这时,苏流风也走了进来,他左右偏房都已搜查过,均无外人痕迹,想来此地守庄人故去已有些时日,自此再无人前来接替,落下空空庄园,冷冷清清,无人打扫。
“四处都找过了,只剩这几口棺材了。”项空尘扫了一眼横列的八口棺材,不禁心里发怵,虽然经历过英穆侯墓冢吊诡之事,但此刻面对冰冷的数口棺材,却不由得吸了一口寒气。
苏流风点点头,走至一口棺材前,躬身拜了拜,就要伸手抬起棺盖。
“呱呱——”
此时,忽地响起寒鸦凄丧叫声,两人均是一惊,向屋外看去,林地里一群乌鸦振翅飞出,连连啼鸣,声如破锣。与此同时,一个小黑影冲入了院中,疾奔两人而来,黑影迅捷如风,转眼就已扑至面前,项空尘不禁大惊,伸手一抓,却扑了个空,却察觉肩头沉重,一个重量不轻的东西落在了自己肩上。
“哎,可吓死大爷了!”肩头传来熟悉的声音,项空尘此刻借着刚点上的蜡烛才看清肩上的狸猫,此刻他毛发倒竖,显得十分狼狈。
“混沌老大,你为何又回来了?”项空尘调笑道。
“哼,我是见你们两个阅历尚浅,若是遇见什么诡事难免手足无措,这才去而复返,在你们旁侧监护。”狸猫振振有词。
“老大你来得正好!我们正欲开启这几口棺材,不如以你丰富的学识指导我们,若是棺材中的死者忽地起尸,该当如何应对?”项空尘指了指几口棺材,暗暗观察狸猫神色变化。
“你们要启棺?”狸猫目露犹豫之色,但却强自镇定,摸了摸下颌,“此刻正处阴盛阳衰之时,若是贸然开棺,阴气大盛,只怕冲袭入你们体内,不免使尔等五脏受侵,浊气湿气尽数侵入经脉之中,少说也须几日才能恢复。”
“你确定如此?”项空尘将信将疑,狐疑地盯着狸猫。
狸猫怒道:“大爷我岂会诓骗你们,若是不信,就起开试试,到时别说我未提醒,你们受了阴气侵蚀,如何打得过那个老头?”
项空尘又望向苏流风,苏流风点点头:“的确如前辈所言,此刻正值阴时,若是贸然开棺,不知会触发何等后果,虽然起尸生僵我未曾见过,但曾四处学医采药时曾见过一些奇异怪病,皆是以寻常医理不能解释,但万物由阴阳互补相生,如今细思起来,也能大概知晓其中阴阳理数,常人患病,多是阴阳失调,虚实不均,表里相冲所致。”
“嗯嗯!”狸猫欣慰点头,“不意苏家小子确也医理之道,其实万物正反两极,阴阳两仪,或负阴抱阳,或损余补缺,皆是为求均衡一理,终究也是寻求自然。不只医理如此,符箓、阵法、占星问卜,就连你的剑道亦是如此,你可记住了。”
项空尘半懵半懂地点点头,不只为何狸猫突然就满口道理说个不停,虽说头头是道,但似乎暗藏深意,有意引开几人视线,不让众人开棺。
“混沌老大,你唠唠叨叨半天,不就是阻止我们开棺吗?”项空尘恍然而悟,“也好,我们不开棺就是,反正里面的东西也跑不出来,就算沈老在里面养精蓄锐装死人,我们待到天明,大可将棺材打开,到时也能生擒住他。”
“那也好,明早再来!”狸猫伸展老腰,“一夜忙碌大爷我也累了。”
项空尘并不动身:“不,我们要在此守上一夜,明日一早便动手开棺!”
“的确,这也是目前最稳妥的方法,以免沈正南乘隙逃脱,我们须得寸步不离地守在此处。”苏流风也点头同意。
“你们……孺子不可教也!”狸猫哀叹一声,却也不敢出门,只能舍命陪两人候在院子。
夏末秋初,山林里的晚风已夹了些凉意,几人在院中生起了一堆柴火,围坐在柴火周围,一边闭眼调息,一边感知正厅里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