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尧刚追到内室门口,不远处的秦承曜却忽然扭过头来,声音哑得好像砂砾摩擦。他面色苍白,眉宇间却反添了几分威严。
“顾卿莫不是觉得,朕是不能再开口说话了?”秦承曜仍然将大半个身子靠在福公公身上,他语气淡淡,却足以让整座殿中的臣子感到寒气逼人,“还是说,你觉得这里是你能进来的?”
顾长尧如梦初醒般,抬头看看内殿的门,定了几秒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地磕起头来。
秦承曜随他动作,并不言语,半阖着眼扫视着在场的所有大臣。被他眼风扫到的不少大臣都偷偷缩着脖子,觉得凉意逼人。
“陛下,臣斗胆,”一片寂静中,姜清岚忽然开口了,“敢问陛下龙体如何?”
“传太医。”秦承曜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过了许久,才低低地吩咐着福公公,“今日先到这儿吧。”
福公公连忙唤过一个小太监向太医院而去,自己则搀着秦承曜走回内室。一殿大臣们面面相觑,半晌无人敢动。
直到太医进入内殿,福公公出来宣布散朝,大臣们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却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响动,快速退出了大殿。
姜清岚随着退朝的人流走了一段,找了个拐角便扭身返回了大殿。
推开门,殿中便传来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姜清岚被这味道弄得一窒,连忙往太医聚集的地方走去。
秦承曜正歪在一张躺椅上,目光涣散,见姜清岚出现,他努力地聚焦数次,这才声音虚弱地道,“太医先退下吧,此事不要声张。”
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医收拾药箱。动作利索得不像这把年纪的人,福公公引着他们走出殿外,姜清岚这才来到秦承曜面前。
“感觉怎么样?”距离近了,她观察了一下秦承曜,发现他身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伤口,可殿中的血腥气却不容忽视,“你受伤了?”
“朕无事,”秦承曜抬头看着房梁道:“你们小心点,把她带下来。”
姜清岚顺着他,目光上移,发现两个暗卫正护着一个什么,缓缓地从梁柱上往下降。
“姜暮沉。”见姜清岚面露不解,秦承曜艰难地调整了一下动作,“她似乎也中了毒,忽然就开始吐血。”
“她什么时候开始吐血的?”姜清岚皱着眉,总感觉有哪里不对。沈雁之与卸下面具的秦子辉走进来,正好赶上了姜清岚的问话。
“承曜清醒后半柱香内,”沈雁之将面具丢进盆里,打起了火折子,“她原本还很高兴,没想到忽然就开始大口吐血,血全都是黑的,一看就知道有毒。”
“血呢?”姜清岚也不对废话,直接向沈雁之一伸手,后者从袖中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只有一点。”
姜清岚打开瓶子,闻到里面泛着酸苦的气息,觉得大脑一阵眩晕,“这毒好厉害。”
说完,她又走到姜暮沉身边,看她的情况。姜暮沉人已经陷入昏迷,可吐血的情况仍不见好转。她嘴角不停地溢出汩汩的血液,全部都是黑色的。
同时,那种酸苦的气息也变得越来越明显。姜清岚将她扶起,捏着嘴角打开姜暮沉的口腔,除了黑血外没有任何收获。
“我觉得,这种药让他们两个人有了某种联系,”松开姜暮沉,姜清岚双手捂住脸,声音被闷在手心中,听起来不太分明,“秦承曜一醒,姜暮沉马上就吐血昏迷,我不信这是巧合。”
秦承曜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种似乎是羞恼,又似乎是极度反感的表情,“你的意思是,我和她只能有一人清醒?”
“很可能,是你和她只有一人能活着,”姜清岚夹起一片叶子放到姜暮沉嘴边的血中,这片原本新鲜翠绿的叶子马上就变得泛黄打卷了,“真是丧心病狂。”
“那我们怎么办?”沈雁之和秦子辉也围过来,忧心忡忡地看着秦承曜,秦子辉还有一些怀疑,“真的是这样吗?”
“我不敢确信,”姜清岚把叶子包进纸里,拿去烧掉,“或许可以试一试。”
她又从那些瓶瓶罐罐中倒出许多液体,搅拌出一碗味道诡异的药,“这是方才最后一次的药,我要喂给姜暮沉,看看是不是她清醒过来,秦承曜就会再昏过去。”
说完,她目光炯炯地看着秦承曜,“可能有点伤元气,可以吗?”
“来吧,”摸了摸自己的脸,秦承曜也是豁出去了,“我受得了。”
一碗苦药又灌进了姜暮沉喉中,三个人围在她身边,一瞬不眨地盯着她。大约一炷香后,姜暮沉眼皮颤了几颤,醒了过来。
见她苏醒,三人又飞速调转头,望着秦承曜。秦承曜被他们的目光弄得哭笑不得,摆着手道:“别这样。”
话音刚落,他的表情就是一僵,抬起的手还未全放下,人就已经不动了。
“妈的!”沈雁之忍不住爆了粗口,显出了几分军中的模样,“还真是这样!”
“这是什么怪毒,”姜清岚端着碗都来不及放下,看着姜暮沉的眼神也很奇怪,“你在占星院到底做了什么?”
姜暮沉人刚清醒,一边吐着口中的毒血,记忆还停留在秦承曜苏醒的那一瞬,“陛下醒了?”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姜清岚用身体挡住姜暮沉的视线,“这三年,你都做了些什么?”
“这和陛下的事有关系吗?”姜暮沉不悦极了,“我愿意留在这儿,是为了救陛下的性命!”
一直没怎么开口的秦子辉忽然道:“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你和陛下只能活一个,怎么办?”
“你说什么?”姜暮沉一呆。
秦子辉也不顾沈雁之递来的反对目光,径直将秦承曜身上的毒与方才的试药情况,一股脑地说给了姜暮沉。说完后,他吐出一口气,看着姜暮沉,无声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我……”姜暮沉茫然无措,她看看面无表情的秦子辉,又看看身体僵直的秦承曜,胸中似有千言万语,可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