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鬼蜮深处,一片荒芜之地,阴风呼啸黑云翻滚,一个白衣人衣袖飘飘独立于一块岩石上,任凭疾风吹过岿然不动,双目射出两道精光凝视着那滚滚而来的黑云浓雾,突然那滚滚黑云浓雾中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来,这如同骷髅般的手携带着漫天风云抓向岩石上的白衣人。
白衣人微微笑道:“终于肯出现了么?”话声中轻轻抬起右手向着那鬼爪迎去那鬼爪和白衣人的手掌相接,只听得咔嚓咔嚓之声响彻天地,虚空震荡,尘土飞扬乱石穿空,大地上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纹向着四下蔓延,这一下看似轻轻碰撞,但法力汹涌劲气四射,造成的声势骇人之极。
那如鬼爪般的手倏的隐入云雾中,一个阴森森的声音桀桀笑道:“想不到你竟然是半步金仙的修为,难怪敢和我抢夺黄泉不老花,很好,很好,我只要击杀了你吞了你的本源,就可冲击金仙之境,真是天意啊!”
白衣人神色自若,微笑道:“是么?那你还等什么,难道是等帮手么?”
那个魔音桀桀笑道:“不错,不错,都出来吧。”随着话声,在白衣人左右方向突然有血色云雾滚滚涌现,这血色云雾遮天盖地翻翻滚滚,白衣人转头看了看突然一挥衣袖自原地消失不见,那个魔音阴森森道:“现在想逃么,晚了。”话音未落,突然自左边血雾中传来剧烈的能量波动,随即响起惊天动地的惨叫,那遮天蔽日的血雾中,突然有大片如墨般的黑色血液漫天飞溅,白衣人衣袖飘飘自血雾中一步跨出,手中提着一颗面目狰狞的人头。
黑云浓雾中的那个魔音怒吼咆哮道:“该死,该死,不抽你生魂炼成鬼奴难消我恨也!”随着咆哮,黑云浓雾突的散开,一个如骷髅般的人现出身来。
这人就如骷髅披上一层皮般,面色惨白,一双眼睛碧油油的凶光四射,浑身上下黑雾缭绕,一股凶残嗜血的气息四下弥漫。
这个骷髅人刚现出身来,在白衣男子身后血雾翻滚,一个身影自滚滚血雾中走了出来,却是个肥肥胖胖,一身绿色衣服的中年男子,这绿衣中年人慈眉善目笑眯眯的,丝毫看不出有什么特异之处。
骷髅人阴森森道:“你真是该死,竟然敢在我白骨老仙的面前斩杀我的弟子,这次你想死都难!”
白衣人微笑道:“是么,既然是你的弟子,那就还给你吧。”说着扬手将那人头向着白骨老仙掷去。
白骨老仙伸手接住人头看了看,忽然伸指在那人头眉心画了个符咒,口中念念有词,随即一口鲜血喷在上面,厉声道:“无边魔界,借尸还魂。”
那人头忽的睁开眼来,一双眼睛腥红如血满是残忍恶毒之色,白骨老仙叫道:“魂兮归来不死不休。”那人头桀桀邪笑,白骨老仙将手松开,那人头忽的迅如闪电向着白衣人扑去,张嘴便咬。
白衣人挥手向着人头拍去,那人头一拍之下轰的爆散开来,化作一团血雾将白衣人围在中间,白骨老仙桀桀笑道:“化神炼仙只在此刻!”伸手取出一个黑漆漆的瓶子,拔掉瓶塞将一股腥臭无比的液体洒向血雾,口中念动咒语,那腥臭的液体一遇到血雾便发出鬼哭狼嚎声,轰的燃起碧幽幽的火焰将白衣人困在其中。
那个肥肥胖胖的绿衣人呵呵笑道:“白骨老儿你可真是心狠手辣,竟然以门徒的残魂为九幽腐魂液的催化剂。”
白骨老仙阴森森道:“废话少说,还不出手一起炼化此人,我取其魂魄,半步金仙之躯归你。”
绿衣人微笑道:“好,一言为定。”说完一掌拍在碧幽幽的火焰上,随即催动法力协助白骨老仙炼化白衣人。
白衣人在火焰中双手不住结印,一个个蕴含巨大能量的法印撞在火焰上只击得那火焰摇摇晃晃暗淡下来。
白骨老仙见了阴森森道:“还要挣扎么?”口中念动咒语祭出一面小小的招魂幡来,咬破舌尖将一口本命精血喷在上面,那小小的招魂幡突的变得巨大无比,四周阴云缭绕,隐隐可见凶魂恶鬼在幡面挣扎嘶吼,白骨老仙双手结印向着招魂幡一抛,那招魂幡悬在白衣人头顶上空,散发着阴冷诡异的气息,从幡中扑落数不尽的冤魂,嘶嚎哭喊着向着火焰中的白衣人扑去。
绿衣人见了也念动法咒祭出一物,却是个小铜钟,伸指在铜钟上画了个符文,随即催动铜钟飞到招魂幡跟前,和招魂幡一起镇压炼化白衣人。
白衣人双手不断击出,汹涌澎湃的法力只打得火焰中的冤魂厉鬼纷纷化为齑粉,奈何招魂幡在绿衣人祭出的铜钟辅助下,威力大盛,火焰熊熊,冤魂厉鬼杀之不尽,白衣人一挥手,只见一个紫铜铃铛出现在头顶,那紫铜铃铛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金仙气息,垂落万千道灿烂的金光把白衣人罩在其中,白衣人在金光中盘膝而坐,双手结了个法印,便静静的动也不动。
白骨老仙桀桀笑道:“就凭一件半仙级的法器还妄想挡得住我的九幽噬魂幡么?”一边说一边运转法力催动噬魂幡不住压落,绿衣人也催动铜钟对着白衣人轰击镇压。
金蟾子带着萧天萧仁来到一处山顶,山顶上草木狼林,疾风吹过刮脸生疼,萧天道:“你带着我们行了这么久,我以为是什么险恶之地,却原来是这么一个破地方。”
萧仁笑道:“难道是到这吹吹风么?”
金蟾子正色道:“无边鬼蜮哪有善地,不论身在何处,看到什么都不要掉以轻心,否则后悔莫及!”
萧天萧仁不以为然,在山顶来回走了一阵,萧天道:“不是善地又能怎样,管他什么牛鬼蛇神,胆敢来犯必揍得满地找牙!”
金蟾子斜睨着他,骂道:“看你这个嘚瑟劲真是欠揍你两个小混蛋可莫要大意。”说完盘膝而坐闭目养神不再搭理两人。
萧天萧仁百无聊赖,在山顶四处乱逛,除了乱石杂草和不知名的黑漆漆的怪树毫无异常之处,萧天道:“到这鬼地方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咱师父现在如何了。”
萧仁道:“那条臭鱼不是说要以身饲魂养魂什么的,成则重归仙位,败则永坠鬼域。”
萧天道:“那条臭鱼说话颠三倒四乱七八糟的不可全信。”
萧仁道:“不知师父怎会相信那条臭鱼的鬼话,还不惜以身涉险,真是教人好生费解。”
萧天笑道:“以我所见应该是这些人修炼的精神出了问题,整天神神叨叨的,难免行事乱七八糟神神秘秘。”
萧仁道:“我看你也和他们差不多,早晚会成为神经一族。”
萧天呸道:“臭小子,你怎么对哥哥一点也不尊重,是欠揍了吧。”
两人正自说说笑笑的拌嘴调侃,突然从山下传来一阵歌声,两人听了立即向着歌声方向看去,只见一人正自向着山上踏歌而行,只听得歌声清越入耳:“金丹不漏要三全,苦行难成恨恶缘。道在圣传修在己,善由人积福在天。休逞六根多贪欲,顿开一性本来原。无爱无思自清净,管教解脱得超然。”
歌声犹在耳畔萦绕,两人眼前一花一个人已站在两人面前。
只见此人轻裘缓带,蚕眉凤目鼻挺口方,颌下三缕长须随风飘动,气质洒脱超尘,一派的仙风道骨。
那人面带微笑看向萧天萧仁,轻轻迈步向两人走来,道:“好个根骨奇佳的娃儿,既然相遇就是有缘,你两个娃儿就跟我走吧。”
萧天萧仁对视了一眼,萧天笑嘻嘻道:“你是谁啊,跟你到哪里去?”
那人语气温柔声音如有魔力般道:“当然是做我弟子,跟我去学那长生不老之法了。”
萧天萧仁在这语音蛊惑下竟然不自禁的便生了顺从之意,但两人天份非凡,且是三重天之境,抱元守一之境非普通修士可比,心神只是片刻恍惚便立刻回过神来,萧天笑道:“我们和你素不相识,你一见面就想让我们跟你去,这有些太过那个……那个……”
萧仁插口道:“那个太过操之过急,有拐卖儿童之嫌。”
那人见萧天萧仁在自己万劫梵音之下竟然能做到不为所动,心下不禁也微感意外,自己虽然没有刻意催动万劫梵音,只是随意说来,但普通修士闻之也会心神迷失,想不到这两个少年竟然丝毫无事。
那人凝神注目对着萧天萧仁又看了看,语气更加温柔:“入我门中一步登天,长生不老胜似神仙,不渡万千劫,不历生死关,安居婆娑界,极乐复何言。”
萧天萧仁年纪虽小,但也算得上多历变故,见此人如此说话,便已心生警戒,当即凝神摒息意守元神对那人的话只如不闻。
那人在两人面前轻轻的来回踱步,口中一句一句缓缓说来,突然空中隐隐有鼓乐齐鸣,朵朵莲花凭空显化,这虚幻的莲花漫天漂洒,一落到两人身上立即便向着两人体内钻去,萧天萧仁初时还强自运转法力拼命抵抗,待得虚幻莲花钻入体内,两人只感到心猿大动意马狂奔,心下焦躁不安,迷迷糊糊的不禁齐声大叫。
那人面带微笑轻挥衣袖缓缓道:“空空复空空,般若度众生。消灾增延寿,命位保康宁。”
这声音初时如和风细雨绵绵密密,到得后来就如铜钟大吕振聋发聩,萧天萧仁心神错乱难以自持,情不自禁的双手合十便欲向着那人拜倒。
那人满面笑容口中梵音不断飞出,向前一步伸指便向两人眉间点去,正在这时,一物忽的来迅如闪电,啪的一声砸在此人后脑勺上,此人正全力施展万劫梵音度化萧天萧仁,全没想到有此变故,这一下势大力沉,只砸的此人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惊怒之下回头看去,却是一只臭烘烘的鞋子,那鞋子前头破了个大洞,臭烘烘的味道熏人,此人不禁轻掩口鼻,随即忍不住嗔道:“是谁敢如此无礼,敢以这腌臜之浊物亵渎我的庄严,难道不怕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么?”
话音未落,只听得一个声音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个渡不过业障的残灵,你不好好的找个幽灵之地度化残魂,却出来蛊惑人心仍妄想度人为奴,真是不知死活。”随着笑声,金蟾子一步迈出来到此人面前。
那人听了忽的变得宝相庄严,双手合十,道:“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尽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
金蟾子怪眼圆睁上上下下打量了此人一阵,骂道:“你奶奶的,别说你不过是个孤魂野鬼,就是上纪元你教最昌盛之时,佛陀门下号称智慧第一的舍利弗,和号称神通第一的目犍连也不敢轻易去度化修真之士,你却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真是不知死字咋写的。”
那人神色不变,依旧宝相庄严,口中不断发出梵音,那声音如有魔性般在天地间凝结回荡,金蟾子骂道:“奶奶的,假仁假义死有余辜!”一翻手祭出一个小小的黄皮葫芦,这小黄皮葫芦见风即长,瞬间便如山似岳般巨大无比,黑洞洞的葫芦口对着那人,发出恐怖的吞噬之力,那人见了面色大变,失声道:“吞天葫芦?你是谁,怎么会有吞天葫芦?”
金蟾子骂道:“你奶奶的,老子懒得告诉你,且拿你来祭炼宝葫吧!”
那人面露恐惧之色,忽的转身便欲遁走,金蟾子道:“此时想跑,晚了。”双手结印催动葫芦牢牢锁定此人,那人被葫芦锁定难以逃离,眼见便被吸入葫芦中,突然伸手抓住自己的脸用力一撕,在萧天萧仁的惊呼声中,只见那人竟把自己的一张脸撕了下来。
萧天萧仁凝神看去,只见那人把自己的脸撕下后却露出了另一面孔,只见这新出现的面孔是个慈眉善目的光头老者,这老者脑后出现一轮光晕,散发出万道霞光将老者护持在内。
金蟾子冷冷道:“果然是以残灵夺舍,满口的慈悲却行此歹毒之事,该死之极。”
那老者盘膝而坐,低眉闭目口中念动法咒,随即在老者身下出现一个莲台,老者盘坐上面,又自怀中取出一个木鱼和木槌,笃笃笃笃的敲了起来。
金蟾子以秘法催动吞天葫芦想将那老者吸入炼化,那光头老者口中念着咒语不断敲击木鱼,每敲击一下便有音波散发出去抵住葫芦的吞噬之力,一时间相持不下。
金蟾子见了,不禁喃喃自语,骂道:“奶奶的,老子就不信弄不死你这贼秃了!”一边说一边伸手自怀中摸出半截带有晦暗血渍的玉如意来,金蟾子伸指在半截玉如意上画了个符文,将玉如意向着那光头老者一抛,只听得豁啦啦一阵响,如同撕裂布帛,随即青光漫天,一股恐怖绝伦的威压自玉如意中发出,这气息如万重大山压落,只冲击得天宇动荡不安,大地塌陷,这玉如意似真似换,啵的一声穿透老者头上的光晕砸在其头上,那老者厉声惨叫有如鬼哭,头颅破碎,整个身体栽下莲台被吞噬进葫芦中。
萧天萧仁看得目瞪口呆,想不到从枉死城主那里取回的玉如意竟有如此骇人威能,一时间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金蟾子一挥手将半截玉如意收起,随即念动咒语将黄皮葫芦也收在手中,放在耳边听了听,道:“虽说如意半残,威猛不及全盛时万一,但受了如意一击竟然没有魂飞魄散,这贼秃却也了得,很好很好,就拿你残魂去助他炼就金身,也算是帮你舍身度人终成正果!”
白骨老仙不住催动法力神通,那噬魂幡和碧幽幽的火焰发出的声势越来越大,那绿衣人也配合白骨老仙将那铜钟向着白衣人压落,两人各自施展秘法镇压炼化白衣人。
白衣人慢慢将铜铃铛收到身前,那铃铛在白衣人身上身后一阵转动,突然倏的钻入白衣人体内,白衣人双手结印,浑身腾起一层金光,任凭那白骨老仙和绿衣人催动噬魂幡和铜钟镇压炼化岿然不动。
白骨老仙桀桀邪笑:“你以为用半步金仙法器护住元神便能逃得此劫么?我就焚你肉身,炼化你的半仙法器,抽你生魂。”
绿衣人笑眯眯道:“你可别把这具肉身弄坏了,那是我的。”
白骨老仙阴森森笑道:“放心吧,我会慢慢炼化,不会损毁一丝一毫。”
此时噬魂幡上缭绕盘旋的冤魂厉鬼已纷纷扑到白衣人身上,这些冤魂厉鬼一扑到身上便向着白衣人体内钻去,绿衣人见了便催动铜钟将白衣人和噬魂幡一同罩了进去。
白骨老仙和绿衣人一起出手在铜钟上不住刻画符文法咒,同时各自咬破舌尖将本命精血喷在上面。
做完这些,白骨老仙和绿衣人同时盘坐下来,两人齐出双掌按在铜钟上,施展秘法催动符文法咒,只见铜钟上血光缭绕,阴雷之声大作,神魔断头,天仙陨落种种幻像转换来去,那铜钟慢慢变得如水晶般透明,只见白衣人端坐其中,身体肌肤在碧幽幽的火焰炼化下竟然隐隐有金光闪现。
绿衣人见了面露喜色忍不住道:“妙极,妙极。”
白骨老仙也阴森森笑道:“看来能炼出一具金身傀儡来,这次你可是赚大了。”
绿衣人眉来眼笑不住点头:“这次还真要多谢老仙了,只要炼化了金身制成傀儡,我的身外化身从此更上一层楼,真没想到竟有这等意外之惊喜!”
话音未落,只见钟内的白衣人倏的睁开眼来,那眼睛射出两道精光直如闪电般慑人心魄,目光所过之处,冤魂厉鬼纷纷化为灰烬,白骨老仙和绿衣人吃了一惊,尚未有所反应,只听得天空中传来一个破锣般的声音:“妙极,妙极,这次真要谢谢你们,确实是意外之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