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臻又在烟雨楼的后庭看了看账册和记秘密的书卷,事实证明。尹筱青和王仲把一切都处理的很好,所有的都无需穆臻烦心。
对于这一切,其实穆臻都并不担心。她自认疑心很重,但是她也明白谁对她是真心好,谁对她只是表面功夫。就像王仲和尹筱青,他们就是一路看着穆臻长大的,他们到底对她如何,穆臻也是早就心里有数的。不然他怎么可能放任二人在北周境内,掌管着偌大的烟雨楼,一呆就是三年呢?
夕阳余晖照耀着光芒万丈的烟雨楼,来往的客人仍然络绎不绝,进进出出,门庭若市。
穆臻站在烟雨楼的小二层上,默默观望的这一切。她今晚是想要留宿在烟雨楼的,那个二层的小屋子,就是她的房间。
说起来,穆臻已经好久没有体会到家的味道了。躺在宽大的榻上,穆臻昏昏欲睡。但她不能睡去,还有更重更大的事情等着她去完成。穆臻心里默默盘算着未来的路。
对于在蔻山派学艺,穆臻是想要学一下自己还没有入门的医术,还有毒术。她知道将来她的复仇之路肯定不能是硬打强杀来做事的,那医术和毒术就显得分外重要了。
还有自己的武功,经过一众师伯师叔们的入门考核,穆臻发现,自己在武功和内力这方面,与他们差了太多太多了。而显然,蔻山派之所以能在武林中树立如此大的威望,一定是跟他们的武林绝学有很大关系。穆臻想要学习武功,增强内力,有蔻山派的巨大资源做支撑,就容易的多了。
还有穆臻的一百府兵,也需要人教。这个跟衣曦说一下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她一定能帮穆臻找到一个靠谱的人帮忙。人心隔肚皮,唯一令穆臻担忧的,是那人到底能不能守住这个天大的不为人知,帮她秘密操练这些府兵。
穆臻担心的,还有那个清早碰上的登徒子。她隐隐觉得这个男人并不是她想象中那么好对付,或许自己之后还会与那个男人有很深的羁绊。但对于这些穆臻不想管也不想刨根究底。因为这都不是她当下要琢磨的最重要的,最担心的事。
今天见到王仲他们,穆臻心中的复仇念头更加坚定了。北境王府,不仅仅是穆臻的家,更是北境军所有将士和亲眷们的家。穆臻肩头承载的也不仅仅是为了她的小家复仇,更是为那些屈死于他人屠刀和利益之下的亡魂的正名,还他们一个人间正道!
“郡……小姐!吃饭了!今天尹姨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蟹肉包!”门外尹筱青的叩门声响起,穆臻收回思绪,下床打开了屋门,随着尹筱青到了正厅用膳。
今天的她心情舒畅,在餐桌上,与王仲一家人有说有笑。王仲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他们都是与穆臻从小玩到大的。就算三年不见,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之间的感情。其实在穆臻心里,是没有什么主仆尊卑的,主仆在他眼中,不过这名分罢了。这是因为王仲和穆修泽当年的就像亲兄弟一般,而且秦莞和尹筱青他们亦是情同姐妹。在穆臻幼时,穆修泽和秦莞不忙时,甚至还帮助王仲和尹筱青处理过事务呢!
暮色已逝,人影匆匆,除了烟雨楼这个不夜之地,整个幕城都被静谧与黑暗笼罩着。
穆臻打开木窗,立于窗前,这时的她安静又纯粹。手中玉箫,翻着淡淡的月光,穆臻将它送到口边,静静的,吹出《望穿秋水》,箫声空灵缈远,婉转悠长,如泣如诉,是穆臻在诉说着自己内心的忧伤。
箫声很大,伴着夜的凉风,吹进了烟雨楼附近每个人的耳朵。许多人驻足,都想要寻找这美丽的吹箫人。许多人回头,都想要仔细品味着箫声中的哀怨悲伤。
此时,林醴就在烟雨楼对面的客栈里。闻此声,连忙寻声望去,果然见街对面烟雨楼一雅间的窗正开着,一窈窕身形立于窗前,看不清面容,但能看见这人玉手持箫。见此,他莞尔一笑:“早上的小丫头真是有故事呢!让我听听。呵,孤独,悲戚,还有渴望啊。小丫头,在渴望着什么呢?”
“殿下,您怎知是早上那母夜……那姑娘?那小丫头揍我们时可是彪悍的很!”暗卫听得自家殿下如此说,不觉有些难以理解。想想早上暴力的小丫头,再想想这个一听箫声就知道吹箫人是十成的温婉典雅的人,她们根本是八竿子都打不着吧!这根本不可能是一个人!
林醴心情很好,淡淡地道:“她的味道,箫声中有她的味道。那份她独有的神秘与坚毅,无论干什么都不会消逝。而且,身形也很像,这点证据确凿。”
暗卫虽然听不懂,但知道,他的这个主子,在遇到这个姑娘之后,彻底变了。
本来,他今天是要陪着殿下去烟雨楼纵情肆意的,结果在殿下遇到了那个姑娘后,就一反常态,不仅没去烟雨楼,就连带出来的小妾都给打发了回去了。还将自己的那两个好兄弟暗卫都派回去传话,说要遣散东宫的所有美人儿。还窝在客栈看了一天的兵书,一下子正经起来。
暗卫知道,主子这次是真的上心了。也许,这是一件好事,皇上和娘娘可以不用那么操心了。但也许,这又是一件坏事,因为北境郡主穆臻那边能否取消婚约……也是一个麻烦。
暗卫注视着林醴,只见他在古琴桌后坐下,双手抚琴,与吹箫人一唱一和。
穆臻听见了与自己默契无比的琴音,心中暗暗惊喜——她找到了知己。那琴声炽热,豪放不羁,又带着些许安慰,穆臻知道,那是在安慰她。
穆臻性子沉稳,活的小心谨慎,她的箫声也夹带着有几分拘谨。而被抚琴人这么一带,她慢慢放空了心中的阴霾、谨慎与恨意,第一次肆无忌惮,痛痛快快的望穿了秋水。她心中一暖,又吹出《二龙戏珠》的欢快,那琴音也是低沉的附和着。
琴音声声入耳,一下下击打着穆臻的心房。抚琴人感穆臻所感,伤穆臻所伤。穆臻平生第一次心动,未见其人,便已是一发不可收拾。
“抚琴人,也许只是透过琴声,我就喜欢上了你。”曲毕,穆臻叹了口气,如是说着。
可惜,有时候,心动的时机来得不好,也是一件顶痛苦的事儿。穆臻不是不想知道那人是谁,只是,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一见钟情?不要脸的诉衷肠?诉完了之后呢?穆臻还是穆臻,那人还是那人,穆臻肩头的重担不允许她那般冲动,她身为将门之女,又担着复仇重任,她懂得孰轻孰重,懂得识大体。
她知道,利益联姻,她逃不掉的。即如此,又何必开始一段早已知道结局的孽缘呢?平白伤了有情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