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静桐轩中,穆臻独自一人坐在石凳上,手中月白的瓷瓶——冷香醉,那是白日里衣曦给他的。
穆臻随着衣曦看尽了这蔻山之广大,心中不免有点儿感慨,世道之变幻莫测,悯灵大陆之广阔,人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酒清冽而下肚后是唇齿留香。穆臻微醺,眯起眼,望向月亮,不圆不弯,就好像是被一个嘴大的人咬了一口。她打了个哈欠,伸了下懒腰,自言自语:“该睡了,明天还有重大事件要做呢。”
月下影团团,万籁俱寂。在北周这个幅员辽阔的地方,在蔻山派这个隐于江湖的地方,在静桐轩这个平平无奇的地方,没有人会知道,里头,住着一个大凉的将门奇女,住着一个凉帝的眼中钉。
被窝里,穆臻曲肱而枕,呢喃着:“也好,人这一生,总是要停下来沉淀自己的。知不足,方能自反,知困,然后能自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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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似火,烧着了大地。圆滚滚的重新跳出了地平线,充斥着生机与活力。
穆臻起了个大早,只为在这山间,看那如自己的心一般的活过来的太阳。
“吱呀——”木门的一声呻吟。
穆臻从容的迈出院门,去了藏书阁。
离拜师大典还有三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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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书阁
扑面而来的木香萦绕在穆臻鼻间。穆臻莞尔,望向那些足有两个亓官鄞高的书架。这里的书籍摆放的很有规律,错落有致。
蔻山派的藏书阁气势宏伟,一进去,便能感受到里面那数不尽的书在熠熠发光。整体上看,是两个巨大的扇形木制书架,中间被一个对称的旋转式木梯隔开。那木梯并不规则,上头是象征着祥瑞的卷云纹,而台阶最中间处,则嵌着九颗颗足有人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与藏书阁穹顶的三颗人头大小的夜明珠遥遥呼应。
穆臻轻提裙摆,跨过门槛,径直的走到最左端的书架处,手轻轻拂过面前的每一本书,向前走着。“《公羊传》《谷梁传》《国语》《春秋》……这边,都是史书啊。”
“《周史》……《周史》在哪呢?”不多时,一本崭新的书被穆臻从藏书阁最左边的第三层书架拿下,“就是你了《周史?亘王早年》。”
寻了一个舒适的座位,穆臻在柔软的垫上坐了下来。
亘王,其实就是北周皇帝林峙,那是他未封太子时的封号。至于这《周史?亘王早年》讲述的便是林峙未登基时的过往。
在书中,穆臻知道了穆修泽与林峙在大凉时的深厚友谊。
知道了林峙为太子时纵使每日忙得不可开交,却也要每三月抽出时间来写信与回穆修泽的信。
知道了林峙身上的大丈夫之志:坚守信念,心系天下。
知道了林峙这人轴的可怕,一旦认定了某人或是某事,便会死磕到底。
知道了林峙未登基前就显示出的高明严厉的手腕,与雷厉风行的态度。
知道了林峙多情的一面,纵使二十多年过去,林峙与他的皇后百里鸾璥依旧伉俪情深,后宫遣散三千佳丽,只余你是我的唯一。
仅仅只是读了一卷,穆臻便已是心中敬佩了。此等人物,真真是只应天上有。
可是人无完人,穆臻扼腕而叹。那林醴身为北周太子,林峙的嫡长子,却是十足的浪荡,整日栖身于花丛,给整个北周皇室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把书放回去后,穆臻便出了藏书阁。一个半时辰早已过了,她连衣服都还没换呢,得抓紧去才行。
快步走向静桐轩,穆臻远远就看见煊瑾和一个不认识的小丫头在指挥着其他四五个抬着大箱子的门生,嘴里还念叨着:“快些,在快些!”
煊瑾撅着嘴,抱怨道“暾姐姐去哪了?这一大早的,真不怪我,梓香,我都不知道暾姐姐是何时醒的!这叫我上哪去找啊!真是!”
穆臻轻笑,孩子似的静静地走道煊瑾身后,冷不防把煊瑾的眼睛捂住,对着一旁被吓一激灵的梓香比了个禁声的动作,故意压低声音道:“小煊瑾,听说你又说你暾姐姐坏话了!小样,胆子倒是不小,嗯?说!还敢不敢了?”
煊瑾知道在他看来温柔亲切的暾姐姐是在同他开玩笑,所幸以色至人,哼哼唧唧的装哭道:“暾姐姐饶命,煊瑾再也不敢了!”
穆臻来了兴致,把手放在煊瑾的小肋骨处,给煊瑾挠起了痒痒,煊瑾边笑边求饶,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从穆臻的魔爪中逃脱,一溜烟跑到静桐轩的杨树后,小脑袋一探一探,好不可爱。梓香就在一旁偷笑,对煊瑾是幸灾乐祸,自己看的是津津有味,乐在其中。
等穆臻笑够了,煊瑾也从树后走出来了,三人才又说又笑的进了静桐轩。
“哎,梓香,这些箱子都是什么啊?”
“暾姐姐,这里头都是山主大人给你准备的摆件和衣服。”
穆臻轻轻点头:“师父准备的,那一定是上等佳品,我一定善待‘它们’。还真是劳师父费心了。”
由于正厅右边是穆臻的闺房,煊瑾作为男孩,不方便进入,便由梓香与穆臻两人进了。梓香稚嫩的童音传入穆臻耳中:“暾姐姐,距拜师大典只有一个时辰多了,咱们梳洗打扮吧。”
穆臻默许。坐在了梳妆台前,她刚要拿起梳子,就被梓香拦住了“暾姐姐,今日我在,当有我来给你梳头啊,姐姐可真是勤快,事事都能亲力亲为。”
穆臻眼珠一转:“梓香,父亲临终时曾告诉我,人生在世,不能总靠他人,但是亲力亲为,总是给自己留个后路。所以我从未有过丫头婆子什么的。”她当然不能说,是两年的军旅生涯磨砺了她的性子,赋予了她更多的能力,让她“艰难困苦,玉汝于成”了!所以,她只能编织一个谎言。
半个时辰后
穆臻挽了一个看似简单,实则十分繁琐的揽月髻,略施粉黛,又换上了蔻山派的专属校服,可谓惊为天人。
其实平时的穆臻也是美的,只是她从不施粉黛,头发想来都是高高束起,冷冰冰的气场,生人勿近。他人都未曾发觉而已。
当穆臻从闺房中走出时,煊瑾看呆了。从静桐轩到蔻山殿这一路上,不知多少蔻山派的门生为她的美而驻足,慨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