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臻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心声——她会同意楚炎邱的请求的。虽然自己与楚炎邱的经历不甚相同,但归根结底,灭了穆楚两家的元凶都是当今凉皇与太后。
所以自己与楚炎邱的目标是一致的。只不过,楚炎邱最终还要逼凉皇与太后下一道罪己诏,但若是将来自己真能达到逼宫灭凉,那一道罪己诏不就是轻而易举了?
再没有遇见楚炎邱之前,本来穆臻是打算仅凭她将来找到的证据与自己的身份来起兵的。纵使理由有几分牵强,但是在几年之后的大凉百姓必然会饱受战乱剥削、苦不堪言,谁又会真的注意到自己起兵的理由呢?反正谁对他们好,谁让他们过上安定的日子,他们就拥护谁。
不过现在楚姐姐手中握有了当年楚家冤屈的人证与物证。这对穆臻可是更充分的理由,简直是锦上添花!那将来自己再出兵“为民除害”也就更加顺理成章了。
楚炎邱当然不会知道穆臻想了如此之多,她只是见穆臻毫不犹豫的点头就已是心中转悲愤为欢喜了。
“臻儿,其实你也不必太过……往事即过去了,便已如烟,如风。珍惜当下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穆臻淡笑道:“楚姐姐,我明白。咱也不提前尘往事了,不如……你和我说说,你是怎么成为师父口中的驯兽天才的?”
楚炎邱又打开一壶酒:“嗨,你还记得小的时候,身边的小动物就愿意同我亲近、都听我的话吧。”
穆臻笑道:“这我知道啊,我们家的大乖平时那么听我的话,只要一看见你,就好像着了魔一般,只听你的。当年为这事,我都吃了好久的醋呢!”
“呵,没想到你还记得。对啊,然后到蔻山上来后,山主就看见,她那只性子烈到不行的海东青居然主动飞到了我肩头。山主就同我说,‘你让海东青飞走再飞回来试试’,我就照着她的说辞那么做了。结果你还别说,那个海东青还真的听我的话了。严姨当时在场,见此情景也甚为惊奇,就找来了她养的狗。果不起然,那只小狗也十分听我的命令。”
“这引发了当时在场门生的不小轰动,很多门生都把他们养的宠物带了过来,结果都与山主与严姨一般无二。这神奇的事儿在蔻山一夜之间传了个遍儿。后来山主就派人教我驯兽的方法,对我来说,真的是轻而易举。山主也陆续将一些难以驯服的海东青啊,马啊,狼啊,交给我,我也能给它们训得妥妥当当。但说我是天才还真是夸大了,山主还真看得起我。”
穆臻伸手去拍楚炎邱的肩膀,笑道:“我师父可没夸大你,这只能说是……实事求是!楚姐姐,你在我面前还谦虚个什么劲儿!真是……受不了你了……”语罢,还鄙夷的看了楚炎邱一眼。
楚炎邱眉眼含笑,举起酒壶来:“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呢。来!走一个!”
穆臻也举起手中酒壶,道:“来!为我们的相聚!”
二人举杯相碰,对视一笑。
“对了,老楚,你刚刚可是夸下海口了,我可是要视察一下你训我小狼崽的成果哦!”穆臻调侃道。
楚炎邱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你姐姐我是谁啊!堂堂驯兽的天之骄女!走,姐带你去瞅瞅,绝对让你心悦诚服!”
穆臻笑着白了楚炎邱一眼:“行!我等着!”
楚炎邱一脚踢开院门,拉起穆臻就跑了出去,边跑边道:“来来来,让我们北境郡主开开眼!”
原来,那三只小狼崽的住处就在儒疆院的后面,只不过两个院子不直通,所以没办法,穆臻与楚炎邱只能绕远。正经走了有一会儿,二人才来到狼崽们的住处。穆臻轻轻推开门,那三只狼崽警觉的抬头,略过了穆臻伸开的双臂,径直朝楚炎邱奔去。留下穆臻敞开着怀抱在一旁风中凌乱。
穆臻咬牙切齿的笑道:“老楚,你本事可、真、大、啊。这么快就把我那用自己的血养着的小狼拐走了!啊!我的心灵受到了暴击!”
楚炎邱知道穆臻是在同她开玩笑,但对于穆臻用血养狼还是有些惊讶的。
“臻儿,你真的用血……”
穆臻点头称是:“你知道的,当时在乌州,环境太恶劣了,根本没有什么可以供刚出生的小狼崽吃。我给它们喝血,有一部分原因是觉得对它们不起,毕竟是我杀了它们的娘亲。而且那母狼死不瞑目,非要我答应它照顾好它的孩子,临终托孤,何其伟大!那我当然要照顾好它的孩子们了!”
楚炎邱静静地听着穆臻的话,有些为难的开口道:“臻儿,你……是真的非要这些狼吗?”
本来,楚炎邱以为,这三只小狼只是穆臻在出逃的过程中碰巧见到而顺手捡的,对穆臻当然只如她生命中的匆匆过客。而且以自己同穆臻的交情,她应该会答应将那三只软软的小狼送给自己。
但是……如今穆臻说那是用她的血亲自喂养的……就足见穆臻对它们的重视,自己便是同她交情再好,也只怕是……况且,自己作为姐姐,就算是再喜爱的东西,又怎会忍心让妹妹忍痛割爱?
穆臻是聪明人,楚炎邱话说一半,她便已洞悉楚炎邱的意图了。穆臻的魅力就在于,她顾全大局的帅将之风。穆臻向来是不惮于忍痛割爱的。毕竟在她看来,物尽其用才是最完美。因此她明了,小狼崽以后只有在楚炎邱身边,才能发挥出它们的最大价值,这才是她所想要的。
“老楚,我当然不是非要这狼崽不可,只是它们的母亲临终托孤,希望我照顾罢了。日后它们呆在我身边,也对我没什么助益。但楚姐姐你不一样,我看你是真心喜欢它们,也有能力去管它们,而且它们也喜欢你。我了解楚姐姐,我也相信姐姐你会善待他们。所以,楚炎邱你若是想要,臻儿绝无他言。”
楚炎邱感激的看着穆臻:“谢谢你,臻儿。方才你提起那母狼,让我想起了我娘对我……在这三只小狼崽身上,我看出了自己的影子。所以,我才萌生了这个念头………”
穆臻摆摆手:“没事儿,老楚。不过月余的功夫,这小狼崽们似乎是健壮魁梧了不少,狼眼中也有了几分血性,不那么奶了!”
楚炎邱有些得意:“那可不!毕竟才是月余大的小狼崽啊。乌州的白狼……可能……呃有点儿早熟?我看它们的个头大小,过几日,应该都能吃些许碎肉了!”
穆臻挑眉,故作委屈状:“话说,你究竟训它们什么了?我看,你除了让它们不认得我了,什么都没做噻!”
楚炎邱听得此语,淡淡一笑:“臻儿,你能不能不要那么造作啊?看着好渗人哩!不过,你要说它们不认得你了,那才是真的冤枉他们了!你要知道,狼的嗅觉很灵敏!就算它们不认得你这个人了,也总归是记得你身上的气味的。要说为什么不理你……可能……它们只是和我更亲罢。而且,才月余大的小狼,能勉强吃点儿碎肉不错了,还远没到开始驯它们的时候呢!咱的目的也不是给它们驯得跟狗一般听话,让它们失去狼的本性。最终我是要这三个小狼,要比乌州其他的白狼更强!或许以后以它们的生猛,还会是咱们的得力助手呢!”
穆臻撅了撅嘴,又点了点头,样子有些滑稽:“那……这小小的后山显然不够你训狼的。日后,等到它们都大一些,你又打算怎么办呢?”
楚炎邱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有些出神,就连一片火红的枫叶落在她头上,她都没发现。穆臻见状,轻轻地替他拿走了头上叶子,又过了好半晌,楚炎邱才回过神来,悠悠开口道:“那样的话,我想……就带它们去乌州训练,那里才是真正适合它们的地方。毕竟,白狼之所以长久的在那里群居,总归是有它的道理的。而且那里人烟稀少,也方便我的施展。我们以后的路……其实根本就是眨眼就到,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穆臻初听楚炎邱的最后一句话,有些觉得不知所云,逻辑不通。但一琢磨,穆臻就明白,楚炎邱想要狼崽,是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训成待命——以备不时之需。
想到此处,穆臻觉得心中似是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她感到原本已经冰冷的心竟逐渐被捂热了。一瞬间,穆臻觉得无比满足。
是啊,在这人心隔肚皮的世上,有一个能真正两小无猜的知己在身边,已是千金难求。别的不说,就这个知己支持自己,与自己的理想几无不同这两点,悯灵大陆上又有几人能真正遇见?得友如此,吾又何求?
嘴角被穆臻毫不吝啬的上扬,她走上前去,轻轻地抱住了楚炎邱:“姐姐,无论你干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我们姐妹风雨同舟,永远同甘共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