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拉哈德诧异地想睁大眼睛——他不知道他化为光尘的身躯该如何睁大眼睛。
他面前的是,手捧圣杯的无面圣者!
当然骑士并不奇怪圣者的出现,他惊愕的是他不存在的耳朵刚刚听到的话。
“有什么问题吗。”
加拉哈德敢再拿十次生命来打赌,如果圣者现出他的真容的话,他现在肯定是一脸的嘲讽而非疑问。
“圣者,我知道你言出必行,但我没想到的是,你对死人也。。。”“生死对我没有意义。而且说实话,无能的骑士,我对你的失败非常不高兴,很想去把卡梅洛特也变得像凯尔莫罕一样。”说到这,他空着的右手恨恨地握紧了一秒。
“无奈的是,我仍然受到他的影响。”
圣者将圣杯端到加拉哈德面前,无尽的白光充斥了他视线的每一个角落。
白光终于消失无影,取而代之的是夜晚圆月充足的柔光。加拉哈德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阳台上?
“哦,我的爱人。。。”他没有来得及观察自己完全恢复的身躯四肢,就听到了房间深处传来的一声娇吟。
这是!
加拉哈德颤抖地伸手拨开阳台门口的薄纱,那抹无法遮掩任何东西的纱仿佛有千斤重,而这房间里漂浮在空气中的香水味。。。啊,尽管是前世,尽管只是偶尔在圆桌上闻到,加拉哈德也太熟悉不过了——熟悉得作呕。
他看到了,那张帷幕倒挂的华丽大床上,那个赤果有力的男性身躯的背臀。
“我唯一美丽的挚爱啊,你的美貌令花园最美的花都会为你凋零。”
是啊,爱。
背叛了国王,背叛了骑士,背叛了王国的,“爱”。
加拉哈德已经等这一刻等了一生,他使出他毕生的力气和速度奔向床前,抓住腰间引以为傲的红柄,出鞘——
“啊!!!!!!”兰斯洛特还没听完桂妮薇儿如同见了鬼的尖叫,脑袋就喷着血落在了地毯上。
圆桌第一勇士估计在地狱都不会想到,他戎马生涯半生,立下了无数功劳,居然会死得那么滑稽可笑。
桂妮薇儿确实见到了鬼,尽管背着月光,她仍然看清了来者是谁。
“加拉哈德。。。”
他的生父说得没错,这个一丝不挂的王后绝对会让百花嫉妒,无论眼、脸、胸、腰、腿、肤,身体每一寸时刻散发着诱惑男人的毒蛊,难怪亚瑟王、兰斯洛特甚至后来的莫德雷德都会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但是他是加拉哈德,经历了神圣和丑恶的至高骑士,卡梅洛特的第一美人在他眼里和心里,比世间最丑恶的巫婆还要丑陋。
加拉哈德没有给这个女人一句求饶的时间,剑光再次一扫——
咚!一秒不差,阿格规文、莫德雷德等十二名骑士踢开门冲了进来。。。立刻愣住了。
他们原以为会撞见王后和叛徒的苟且,没想到现在房间里,只有两具尸体,两颗脑袋,和一个持剑立在床头的骑士。
阿格规文难以置信。
“加拉哈德?”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向他笑了笑,丢下剑,紧紧地抱住了他。
阿格规文不知能用什么理由拒绝这个奇迹般归来的孩子。
“加拉哈德阁下,”于是一旁的莫德雷德帮了这个忙,阴冷地用剑逼开双方:“首先,我非常惊喜您的归来,也非常高兴你处死了叛徒,但桂妮薇儿毕竟是王后,你杀害了她,该当何罪!”
此话一出,其他十名骑士可不满意了:“嗨莫德雷德!你就这样跟复活的骑士说话的?”“我们本来就是来抓兰斯洛特这个叛徒的,王后跟他苟且,难道就不是背叛吗?”“加拉哈德秉持骑士忠勇美德,不徇父子私情,哪里有罪?”
“安静!”阿格规文喝止了众人的争论,转过身拍拍加拉哈德的肩膀:“跟我去见国王,孩子。你果断地立此大功,国王不会坐视不理的。”
加拉哈德没有打破沉默,一声不吭地跟着众骑士走了。
即使和一脸懊悔的莫德雷德只有擦肩距离,他也没有下杀手。
没有必要了,叛徒已死,诱因已除,莫德雷德再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推翻深受军民爱戴的亚瑟王,他只能抱着他嫉妒的野心郁郁而终。
更重要的是。
加拉哈德回家了,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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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里终于忍不住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萨琪亚见此不得不把处理伤口的动作放得更缓慢:“嘘嘘,放松,放松,一会儿就好。。。”
龙翅的治愈光芒下,黑魔法伤口似乎真的开始愈合,体内的各种混合痛也有所减缓,希里这才可以放松,脑袋耸拉在龙女的怀里,让睡魔也帮忙治愈自己的伤害。
经历这场恶战,凯尔莫罕确实依旧,但两个猎魔人都重伤得几乎濒死,倒在地上一步路都走不动。要不是萨琪亚终于应付好了布伦海姆及时和父亲赶到,这对小情侣不需要任何外力伤害都会摊在地上等死。
“原来如此,另一个世界的伟大骑士,圣者的加持。。。”詹森伤势好得快,所以维伦特已经在抱着胳膊和他交流了:“你们真应该等到我赶来时再动手的,就算是龙也很少遇到异世界的高手。”“那时你们运气好的话还能为我们收尸,如果还有尸体的话。”詹森虽然是在和金龙交谈,但注意力却在艾斯凯尔身上:如此可怕的伤势让他仍然陷入昏迷,周身的伤口虽然都被治愈了,但结疤仍然清晰可见,尤其是那萎缩的四条断肢。。。
维伦特响应地叹息一声:“萨琪亚已经用尽最大的魔力和能找到的所有药草,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我很抱歉,兄弟,你的朋友余生注定是个废人。。。”“不,绝不。”詹森说话间想站起来,体内纠缠的黑魔法伤害又逼他跪下了,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狼学派从来不抛弃任何一个兄弟。”“但是怎么做?无论萨琪亚还是药物都不可能再生。。。
啊,法师。”
詹森点头默认——就点头的动作都带动魔法伤害,咳出黑血,维伦特赶紧上前一边扶住他一边喂给他药酒缓和:“所以,咱们现在回范格堡?虽然布伦海姆会发火你们俩不通知他就来这里。”“不,”抹了抹嘴边的血和酒,猎魔人否认了金龙的判断:“布伦海姆虽然可以信任,但术士评议会的那几个老头还不行,瑞达尼亚新训练的菜鸟法师更不用说了。我们需要去一个汇聚大量可以相信的高阶法师,又能暂时静养的地方。”
维伦特笑着抬起了眉毛,这点暗示几乎是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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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里沉睡着,睡得死死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意识终于回到了现实——虽然她不愿睁开眼皮。
脑袋边那熟悉的体味和皮革味,耳边呼呼作响的风声和规律的摆动声都告诉她,她现在靠在詹森永远可靠的怀里,维伦特或者萨琪亚在驮着他们飞翔。
“还有一百里就到了,坚持住,兄弟。”啊,是维伦特,他的嗓音哪怕加上了本体的浓重鼻音也是可以轻易辨别出来的。
她感觉到环绕着她的胳膊轻轻地又收紧了一圈:“再快点,维伦特,这次的魔法伤害不太一样,我总觉得。。。唔!”詹森的手贴在她额头不到一秒就放下了,听起来他也伤得很重。
是的,这次的魔法伤害跟龙之墓的大不一样,希里每次感觉治愈的时候,体内更深处的剧痛和绞痛都提醒她这该死的黑魔法像腐肉上的苍蝇一样没完没了,逐渐根深蒂固地恶化,再想不出解决办法她和詹森迟早越治疗越死得快——等一下。
希里猛地察觉到,让她醒过来的,不是什么味道、声音或者黑魔法,而是。。。温度?
不停刮着她脸颊的狂风,是冰冷的?他们不是回范格堡吗?
“到了。”没等她继续想下去,维伦特俯身冲刺,稳稳地降落在地面上。民众的惊呼声,士兵的呵斥声,杂乱的皮靴声,吵得被詹森抱下来的希里终于忍不住,用力睁开了睡眼。
远处的沟壑群山披上了纯白的银毯,高高矮矮的房屋屋檐边挂满了大大小小手臂粗的冰锥,将阳光折射成五颜六色;难得一遇的晴天空气里,本来透明藏匿的冰粒被人们的呼吸暴露了位置,继续懒洋洋地漂浮;精致先进的瓷砖和煤气灯裹上了白色素装,无声融入到街道两边的雪人丛中。
科维尔?为什么他们来。。。
一声焦急的呼唤吸引了希里的注意力,她看到一个从长发到靴子全黑,服装和容貌相互衬托得惊人的美的女人疯了一样朝她奔来。
希里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