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飞将军第一个回过神来，提着自己的方天画戟走在前面。
“这些彼岸花为什么全是枯死的？”唐小彘一路走来都快变成十万个为什么了，这会儿又问了个问题。
回答的不是罴君，是猴火儿：“一般来说只有在地府通道打开的时候彼岸花才会开花，只有少数几朵可能残留下来。等到中元的时候若是在这里，就可以看到彼岸花开花的盛景了。”
他瞥了唐小彘一眼，笑道：“只是未必是什么好事，万鬼出没的时候，就是我们也不敢在这里停留。”
鬼中也不全是残魂那种弱鸡，有许多真正意义上的鬼修，其中不乏强大者。
严格意义上说起来，整个地府都算是鬼修，从最基础的鬼差到阎罗都是。区别就在于一个是孤魂野鬼，另外一个则是得到天庭认可的，有官职的鬼修……这能是一回事？
万鬼出没的时候鬼差自然出不来，但是鬼城中的鬼修未必不会借此机会暂返人间，其中百年老鬼、千年老鬼也不是没有，若是正面迎击鬼潮，就是大妖也有很大可能会翻船。
这片区域都是枯萎的彼岸花和零散的枯骨。
那条黄泉远远望去就如同一条细丝带一样，也不知道到底离这边有多远。若是最后找不到开着的彼岸花，八成还是会去找这条黄泉的，那附近残留活着彼岸花的几率会更高一些。
“说起来，我们到底是来干嘛的？”
罴君想了想：“野餐？”
“呸！”
田宝宝被逗笑了，猴火儿揉了她一把：“既然罴君没和你们说过，就我来说吧。”
“我猴山一脉走肉身一道的多一些，这条通道原本是由一位牛头鬼差镇守的，后来出了些变故，这条通道就彻底荒废。”
“只是经过我猴山前辈多方考证之后，发觉这位鬼差在此地遗留下了一个洞府，我猴山的目标就是这个洞府里的东西。其他的东西，诸位就各凭本事，我猴山绝不掺和其中。”
唐小彘心里有些不信猴火儿的话。
他这几句话全说的不实不虚，其中肯定有所保留。
只是既然他们早就分配好了收益，自然也不用在意内里的细节瑕疵。只要知道在苍山鬼窟里面他们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也不至于坑死谁就是了。
苍山鬼窟的景物十分单调，加上暗无天日的状况，整个队伍的人都不太想说话，跟在带路的猴火儿身后走着。在这里腾云和遁法都是有很大风险的，原本寸光明走的不耐烦了，刚刚把云叫来，直接被吓出一声冷汗的飞将军一戟打散了云朵，很不雅观地从云头跌落了下来，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我曰你娘！你做什么？”这厮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自觉丢了脸面，怒火中烧地去掐飞将军的脖子。
飞将军铁青着脸摁住了他的手肘，冷冷地怒斥：“你想作死就死远一点，别连累别人！”
“嗯？”寸光明终于冷静了一下，抬头看着天空，看到漆黑的天空中有一道横穿天空的裂痕在挣扎着开合，随着寸光明招来的云气被飞将军一戟打散，这道裂痕才终于平静下来，彻底消失了踪迹。
寸光明只感觉背后发凉，能让这么一个莽货心里感觉后怕也确实是一件不常见的事情。
“府君法眼……”罴君倒吸了口凉气。
唐小彘回忆了一下刚刚出现的这道裂痕的大致模样，确实有些像是一只闭合的眼睛。
罴君解释道：“这里既然是两界通道，自然是有限制的，不然就那些鬼差平常哪里能看着那么多的鬼魂？地府府君专门炼制了法眼给看守使用，作为杀手锏。如今看来，若是有敢在苍山鬼窟腾空飞行的，这法眼无情，应当都会直接打碎了事。”
“多谢飞将军救了我兄弟。”寸光阴按住了自己弟弟，算是给了自己弟弟一个台阶下。
然后他眯着眼睛，话锋一转：“不过两位，这一路上有什么事情不妨先和大家说清楚，也省的大家犯了忌讳。”
这就是在抱怨了，不满猴山留了一手，像这种致命的威胁也不先提醒。
一向好脾气的猴火儿终于憋不住了：“难道我们之前没有说过进来之后不要自作主张么？还是让我们来之前先给你写一本《苍山鬼窟游记》？莫名其妙，跟着走都不会？”
“呵。”寸光阴冷笑着点点头，也不去争论，直接退了下去，眼里流转着隐晦的怒气和阴狠。
就走了这么点路，队伍内部就已经矛盾显现，可想而知后续没有什么大的利益冲突也就罢了，若是再有矛盾，八成里面就有人要下黑手了。
唐小彘心中警醒，抬头看罴君。
罴君也看了过来，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
这五个大妖各怀鬼胎，真能信得过的恐怕一个都没有。
倒是悟真小和尚不用去担心，大衍禅师在妖怪中声名显赫，又只有师徒两人，典型的光脚不怕穿鞋。猴山有家有业的，犯不着去得罪一个没什么拖累的大妖，必然会尽心保护小和尚。
说起来也不知道大衍禅师非让悟真小和尚来陪他两天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这一趟苍山鬼窟之行？
如果是真的，看来这次的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又走了些路，队里的几个大妖察觉出不对了。
常春道人捻着胡子，有些迟疑地和其他人确认：“是不是贫道记错了，为什么感觉这里好像我们走过了几遍？”
“我也有这种感觉。”飞将军赞同道。
“那就是鬼打墙了？那么肤浅的小法术，我们几个难道都看不穿？”猴火儿心中奇怪，看向了罴君，“罴君，劳烦用神眼看看。”
“小事一桩。”罴君运起神通，两只眼眸变作了银色，里头自然就有无限的星光闪烁。这就是罴君的小周天神眼了，等闲幻术都是一眼看穿的，专门破虚妄、辨妖邪。
罴君看了片刻，周围的人全都等着，也不说话。
直到他收了神通，察觉出端倪的长春道人询问道：“如何？”
罴君笑道：“倒不是鬼打墙那么上不了台面的微末伎俩，诸位也是有福了。”
“前头有个尸骨堆，里头埋了一把鬼头刀，就嵌在其中一具尸体的头盖骨上头，看着上头杀气腾腾，鬼气森森，甚至有些刺眼，想来应该是一件宝贝。就是其中散发出的鬼气和杀气混淆了我们的六感，以致我们一直在周围打转。不知道诸位是否有兴趣去看看？”
“既然来了，岂能入宝地空手而还？”说话的是寸光阴，像鬼头刀这种宝兵，多半是体修用的，只是猴山两位心系正事对于这把宝刀没有多大的想法；罴君多半也是不感兴趣的——罴君是有自己拿手兵器的，唐小彘见过，也是一杆铁棒，估计是师从六耳猕猴，其他的兵器八成用不惯。
至于常春道人，他走的是正统修士的路子，神通法宝远比兵器重要多了，再好的兵器用不上手都是鸡肋。
反倒是这两只犀牛精对于鬼头刀感兴趣的很。他们各差了把趁手兵器，又没有什么精通的武道神通，好一些的兵刃都能凑合用。
猴山两位也不好出言阻拦，当初让这几位大妖跟着过来，自然都是应允了许多条件的，这会儿有好处了难道再拦了去？别说这两个犀牛精了，就是罴君和常春道人都会有意见。
既然没人反对，一群人跟在罴君后面走不多时，果然看到一堆白骨积攒在一块，也不知道到底是几十还是上百具，层层叠叠垒成了白骨山。都不用罴君开口说话，靠近了就能察觉到有一股锐利的寒气刺骨，甚至有种要割伤肌肤的感觉。
常春道人随意挥了挥手，一阵狂风吹过，卷走了那些叠砌在一块的白骨，露出了一把半人高的鬼头刀。
果然如罴君所说，刀锋嵌入了骷髅的头骨之中。那骷髅脖子以下都埋在了泥土里，只剩下头颅露在地上，半个脑袋都被刀劈开了，下颌部分也不翼而飞。
寸光明抢先一步上去拔出了鬼头刀，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了喜色：“好刀！”
“确实是好刀……”罴君嘀咕道，“地府鬼兵用的制式兵刃质量总还是过得去的。”
他法眼如神，之前就已经观察清楚了这把刀的水准，上头甚至还有原主人的鬼兵编号，自然是知道这把鬼头刀来历的，只是心里确实没什么兴趣罢了。
“兄弟小心！”寸光阴突然开口厉喝道。
那寸光明听到哥哥提醒，根本毫不迟疑，立刻用神通逃遁开了。
那具被鬼头刀砍下半个脑袋的骷髅竟然“喋喋”抖动着上颌，从土中一跃而起！
它藏在泥土下的双手和脖子被一具枷锁扣住了，此时竟用枷锁作为武器，直丢丢地砸向了寸光明原本所在的位置！
只听得“咚”一声巨响，这骷髅将地面撞出来一个方圆几米的大坑，然后从坑里又跳了出来，绿幽幽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众人——唐小彘甚至能看出其中包含着的深沉的怨气和疯狂。
众人只感觉自己牙有些疼……这地面他们走了许久，早就已经发现更加接近于幽冥地府的土地，硬度十分感人。
飞将军之前试过了，就是他运起长戟，也需要用八成力道才能打碎地上的泥土。而这骷髅这么寻常地一撞，竟然就打出了一个坑来，可想而知其中蕴含了多大的力道！
现在回想，那迷惑了众人六感的所谓鬼打墙，倒有九成可能是这骷髅放出来的，专门哄骗过路人过来帮它把那把鬼头刀拔出来，以便脱困。
“诸位，上啊！”那常春道人扯开嗓子喊道，然后双眼放光地掐起了神通，一个金灿灿的勺子从他的袖中飞出，“噹”地砸了那骷髅一个满头满脸的，直接打了个踉跄。
“格老子的。”罴君这时候看得真切，然后不由地暗骂了一句，立刻抄起自己的铁棍冲着骷髅当头打了上去，“你们还楞着干嘛？并肩子上啊！”
“这厮脖子上的是鬼差用来拘厉鬼的枷锁——这是一只想要逃到人间，被捕之后在这里就地处决的老鬼，周围的那些全是抓捕它死掉的鬼兵！”罴君一棍子上去，被那骷髅抄起枷锁格挡住了反而自己被远远震了开去。好在常春道人的金勺这时候到了，里头泼洒了一勺澄澈的液体出来。那骷髅没留意沾染了些，立刻一层薄冰顺着液体流淌的部位冻住了骷髅的关节部位，让它行动迟缓了许多。
还在犹豫的那几个大妖闻言顿时被吓了一跳。
这骷髅周围也不知有多少白骨，若都是被它杀死的鬼兵，试问它这骷髅又该有多么强大？
要知道，鬼兵天生克制厉鬼、死物，就是寻常的千年老鬼见到百十个普通鬼兵都只有认栽的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