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星,天色灰蒙蒙的。
月亮像是被西边那一团黑云挡住了似的,只露出半边脸和一点点微弱的光晕。
乌云越发浓密,只一瞬就吞噬了月亮发出的最后一点微光。
刹时,天空中似是多了几道忽隐忽现的闪电,在微弱的由远及近。
夏小锦的父亲挑的时候可真不好,天气像是变了脸。
忽而间就狂风大作,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只一瞬,就下起了霹雳扒拉的雨,雷声也从远处一路“追赶”着过来,轰隆隆轰隆隆响个不停。
抬轿子的小厮被大把大把的雨滴砸到,身上脸上全是。
这突如其来的****瞬间吹打得人失去了方向,小厮向颠簸了一路的轿子中的夏老爷大声喊道:“老爷,前面有座驿站。”
夏父在轿子中,听着外面那霹雳扒拉的雨声,也被吓得不轻,就拨开帘子说道:“就往驿站去吧”
一阵狂风袭来,夏老爷的话一把被吞没的干干净净。
小厮们抬着轿子以飞奔的架势冲进了驿站。
来到驿站里头,小厮的帽子,衣服和裤子都被淋了个湿透,只得将轿子歇在外面,任凭风吹雨打。
夏老爷也是衣衫不整,帽子都歪在了一边。
这鬼天气,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夏老爷心里想着,真是恨不得一步就能跨到大学士家里。
驿站虽小,但五脏俱全。
大家都经不住那突然的一阵大雨,来到这里避避风雨,其中也不乏有上京廷试的人。
雨水顺着驿站的屋檐,一排排往下淌着。
“看样子今夜的雨是不会停了,”其中一名廷试的人说道。
“唉,真倒霉,竟遇上这样的天气。”另一名廷试的人接着说道。
夏老爷素来眼神犀利,行事老练,只是也被这猝不及防的雨淋了,心中无奈。
小厮们甚至脱下那淋湿的衣物,升起火来烤火烘干。
驿站还有厢房,可供休息,然而夏老爷可没这个心情去休息,只待雨停了要继续赶路。
他看着周围人群中几个儒生模样的人,正说着廷试的事情,便有意走到跟前探个究竟。
“我无意中听到你们的谈话,敢问几位后生,为何连夜赶路去廷试啊?”夏父奇怪为何这些廷试的儒生都不骑马,而是行走赶路。
其中一位见夏父一身官绅模样便说道:“想必您也是要去京城的吧?我们几个是今年刚选出来的廷试之人,我们那地方穷,所以只好赶路进京。”
夏父打量着眼前那几个儒生,叹了口气道:“若非廷试,你们也是不会这样没日没夜的赶路,辛苦辛苦。”夏父竟然对着他们作了个揖。
儒生们回礼作揖道:“今年是个科考丰收年,虽说我们是地方推荐出来的廷试考生,可若是上了京城,也不得不自己去打点一切,至于见着皇上之后,才有可能决定自己的命运。”
“所以像我们这种小地方出来的人,只能是先未雨绸缪的。”
夏父听闻,感慨万千,像江南地处山岭,优势颇多,水土肥沃,老百姓又丰衣足食,实在是山隔几千里,乡土大不同啊。
像周柏桓和赵英捷这样富贵人家出生,又有几人于。
他突然很叹惋自己的女儿,夏小锦。
他继续问道,“那么你们之中,可有举荐之人?”
其中一位儒生回道:“我们都是小地方出来,要举荐,也是举荐江南此等大地方的人啊。”
另一位儒生接过话茬:“听说江南的周柏桓颇受大学士青睐,估计举荐的人中应该有他。”
夏父果然没有猜错,大部分人都是相信有实力的周柏桓,而赵英捷又是怎么上的名单里头。
大学士既然青睐的是周柏桓,那么赵英捷的上榜定是他人所为。
然而,素闻朱又廷公正不阿,怎么会?
夏父突然意识到自己连夜赶去大学士家探底是个错误,真是菩萨显灵,让这大雨阻挡住了他。
否则这其中牵扯的可不只是自己在朝中的地位,甚至会拔出萝卜带出泥。
在这下雨的凉爽天气,夏父想着想着竟惊出一身的冷汗,他用手帕将汗拭去,吩咐小厮们进厢房歇息,自己也找了间厢房休息。
那雨似是有点变小,淅淅沥沥起来。
渐渐地云雾散去,露出西挂的月亮来,光晕又一圈一圈地铺散开来,照得大地一片宁静。
夜已深,大家都迷迷糊糊地睡去。
京城朱又廷家里,他正在挑灯夜看。
昏黄的烛火下,朱又廷又想起前不久与金陵小王爷的会面。
那天江南宴后,小王爷第一个想到要见的人就是大学士朱又廷,因为只有他正掌握着考生们的“生杀大权”。
金陵小王爷只是稍微和朱又廷谈了谈,二人便都做到了心中有数。
小王爷知道的是朱又廷只在江南廷试的名单上,拟了周柏桓的名字,而金陵小王爷的意思则是需要将第二名赵英捷也加上。
但是朱又廷也见过赵英捷,他素来不喜欢武将之子。
金陵小王爷只稍微唇齿谈吐了几句,朱又廷便会得个喜好不公之罪,想想小王爷也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不得不敬畏。
于是,朱又廷也只得将赵英捷的名字也加了上去。
正巧,那张被画了圈的拟定名单,金陵小王爷不小心落在了朱又廷家里,被有心之人给捡了去。
然后便到了夏父的手里。
这还好是到了夏父的手里,他素来不与人结怨结仇。
只是今天刚好,这么巧,真是老天有眼,饶了夏父的命。
朱又廷继续看着眼前的廷试卷子,竟犯了难,若是太过于简单,那么其他廷试的考生也都能答得上来,皇上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他,真是难为了朱又廷。
朱夫人拿了碗莲子汤过来,见丈夫还在忙碌公务,便叫小厮送了进去。
只见朱又廷面容憔悴,正审着试卷。
朱夫人看着他那疲劳的样子,就支开那几个小厮,直接进了书房。
朱又廷见夫人来了,连忙收起了案卷。
“夫人,你这么晚还没休息。”
“大人,我知道你最近公务繁忙,可别熬坏了身子,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莲子汤,趁热喝了补补身子。”她一手就端起汤碗送到朱又廷面前。
这次朱又廷真是犯了难,然后便小声对其夫人说道:“皇上要我出廷试的卷子。”
“你不是大学士嘛,让你出是器重你啊。”不明就里的朱夫人竟这样回了句。
“可问题是,”朱又廷四下张望了一下,见没有人,便继续说道:“这次推荐的人里面,我又加上了一个。”
“这是为何?”朱夫人不解的问道。
“这事关乎到将来,我暂且跟你说,这廷试既不能太简单,也不能太难。”
朱又廷真是犯了难,才会对自己的夫人说这样的公务事。
朱夫人可是冰雪聪明,她一语中的说道:“那你思来想去又何不交于皇上出那难题,这样既不会太简单,就算很难,那也只能由皇上负责了,与你就无关了。”
朱又廷转念一想,对呀,只要出一部分,难题就让皇上去出好了,这样既没有损害皇家的威严,也保全了自己。
朱又廷听罢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烛火继续被风吹得摇摇摆摆,但是大学士朱又廷却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