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边走边聊,很快便看到了“清风院”。
在郑有才的指点下,苏墨拿出身份腰牌,对着院门虚空一划,顿时,院门四周泛起一圈涟漪,代表禁制已经打开。
走进院中之后,又是一圈涟漪向着中间聚拢,他猜测应是禁制再度开启了。
二人在院子里四处看了看,此院灵气不比山巅,但环境还算不错,布置得也极为清雅。
院内有两间竹舍,一大一小,大的用屏风隔成内外两间,外间用来会客,内间则是卧室,小的竹舍则是沐浴之用。
在院中闲聊了一阵后,郑有才便告辞离去,按他自己的说法是“有事要办”,但在苏墨看来,怕是他又饿了才对。
送走六师兄后,苏墨一个人坐在院中,开始回忆起今日所得:储物袋在腰间,身份玉牌在怀中,代表核心弟子身份的红袍也已经试过,大小正是合适,不得不说,那杂务处中年人的眼光倒是极准。
而且,那中年人极会来事,今天更是亲自送来了晚膳,还附带了一大堆水果、干果等吃食。
苏墨与其交谈了一阵,方才知晓,在这雷鸣峰,他只需安心修炼即可,其他吃穿用住等一应俗务,自有杂役们打理妥当。
听到此话后,苏墨一阵感叹,这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啊!
可提到修炼,他却犯了愁。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领取功法!
那杂务处中年人乃是一介凡人,对这些修行事宜,自是不知。而之前郑师兄在时,光顾着听他滔滔不绝,也忘了去问此事,现在有心去问,但抬头一看这山峰高度,他顿时偃旗息鼓。
此时已近黄昏,要是这会儿上山,爬到山顶怕是要到半夜了。
他心中第一次对自己住这么远有些后悔。
郁闷之下,他只好决定,明日再上山去请教吧。
可事情往往就是这么有趣,他这边在山下郁闷着,山上却又一人,比他还要郁闷!
新收了九弟子的韩宗白,此刻正在静室中打坐,可他的心里却是完全无法平静。
“按理说,昨日收了这小子入门,今日应该来请教修炼之事才对,至不济也该来请个安吧,怎么今日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
难道这新收的弟子竟这般沉得住气?还是本脉的不务正业之风传得太快?”他心中一阵嘀咕。
他却不知,昨夜他这位九弟子喝得是酩酊大醉,醒来时已是中午,再去杂务处这么一耽搁,一天也就过去了。
若是按照常理,苏墨也选个山顶的院落,那么傍晚时也能来拜见一二,可好死不死的,这小子竟然选了个山脚的住处!所以,韩宗白再等下去也是枉然。
眼见着天已经黑透,韩宗白再也无心打坐,飞剑传书召来郑六一问,这才恍然大悟!
强势撵走了废话连篇的郑六之后,韩宗白驾起剑光,直往山脚掠去。
他心中也是一阵无奈,别人家的弟子都是毕恭毕敬地向师父请教,自己这边倒好,师父上赶着去给弟子传法。
他法力高深,剑光如电,须臾间便来到了苏墨的清风院。收起剑光后,定睛一瞧,院子里黑灯瞎火,不见半个人影。
他心中迟疑:难道这小子出去了?
他伸手一挥,院门应声而开,脚下不停,径直往前走去,这区区护院法阵自然是拦他不住,待他到了竹舍门外,顿时便听到了屋内传来的轻微鼾声,这小子竟然已经睡下了!
“这惫懒的小子!”韩宗白笑骂一声,估摸着今夜是教不了了,于是转身正准备离去。
突然,他停下脚步,竖起耳朵仔细地聆听着屋内的呼吸声。
“不对劲!这小子的呼吸怎么越来越快,心跳也是如此?做噩梦了?”韩宗白惊疑不定。
“啊!”
就在此时,屋内突然传来一声惊叫,韩宗白连忙推门而入,进屋后发现,苏墨已然醒来。
醒来后的苏墨一阵惊魂未定,满头大汗,他又梦到了之前的诡异梦境,此刻已是再度被惊醒。
只是,他定神一看,自己的屋内怎么多了一个人?
“啊!师尊!”待看清来人后,他连忙从床上翻下,躬身见礼。
韩宗白此刻却早已把空等一天之事抛在了脑后,满脸关切地望向他:“怎么?做噩梦了?”
苏墨迟疑了一番,最终决定,将自己从小到大一直反复做同一梦之事如实相告,梦中的细节也是和盘托出。
在他想来,他被此梦困扰已久,一直饱受折磨,师尊乃是得道高人,说不定便有化解的办法。
怎料韩宗白听了他的讲述后,目中惊疑不定,这种情况他也是首次听闻,何谈化解?
他又想到苏墨乃是尸命之人,这尸命之人相传都是带着使命而生,难道这梦中的场景便是他的使命所在?
只是这满是洞穴的绝壁和巨大的石山,在他印象中,无一相符之地。
韩宗白心中怜惜更重,这九弟子小小年纪,身上却背负了太多太多,这梦中的场景反复出现,想必定有缘由,若真是他使命所在,也不知最终是福是祸……
苏墨见师尊对此也是一筹莫展,心下顿时有些消沉。
“不过,你也不必灰心。”韩宗白振奋起精神,安慰道,“今夜为师过来,便是为了传你功法,倘若日后修炼有成,便是有何等灾厄,也能从容化解!”
苏墨闻言,眼前一亮,原本还正为功法的事情发愁,没想到一瞌睡便有人送来了枕头。
即将接触功法的兴奋顿时冲淡了心中的消沉。
“苏九,为师现在便正式传你本门修炼之法,但正所谓法不传六耳,道不可轻传,你还需立下誓言,以后绝不将本门功法外传!”
韩宗白此时神情极为严肃,苏墨心中一凛,立刻正色跪下,右手举起,五指向天,立誓道:“道虚门雷鸣峰第九弟子苏墨在此立誓,日后绝不将本门功法传于门外他人,若违此誓,定教弟子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韩宗白听得他起誓,面色缓和下来,道:“既然你誓言已立,那么为师便可传你功法,但你可知,当今仙道从何而来?”
苏墨脑海中回想起当日陈轩的话语,不假思索地答道:“当今仙道乃是三大天尊开创而出!”
韩宗白闻言轻轻颌首,悠悠说道:“自古相传,三大天尊本体乃是鸿蒙初开时的第一缕精炁,穷天地之造化,一炁化三元,三元化三清,分别化身为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和太清道德天尊。
因三大天尊在漫长岁月中,依靠吸收天地间的灵气修炼成道,后来他们便以万灵之长——人类为模板,灵气为根基,开创了一门利用天地间灵气修炼的玄妙法门,修炼此法门者称‘修士’,也称‘炼气士’,因修炼大成可直登仙界,故亦称‘修仙者’。
此后无尽岁月,天才辈出,后人总结出修仙路上八道门槛,也称‘修仙八景’,分别为感应、元合、三花、元藏、五气、通虚、合真、升劫。
其中奥妙,曾有人以歌诀喻之——
感应天地,纳灵入体;
聚灵为胎,含而不启;
瞒天为补,三花聚顶;
脏腑蕴化,朝元五气;
神游太虚,返璞归真;
天劫九炼,飞仙永恒!
如今普天之下的修士,虽说功法百花齐放,但晋升之路依然未出窠臼,还是按着这八境逐步修炼。你认为,这样对否?”
苏墨一愣,浑没料到师尊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这修仙法门乃是三大天尊开创而出,三大天尊何等超然的人物,怎么会不对?
更何况数十万年来,无数天骄之士对之加以归纳总结,如此才形成了这百家争鸣的修仙界,自己又如何能说不对?
只是,师尊这么问自己,肯定有其缘由,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呢?
苏墨冥思苦想,将这修仙八景揉碎了逐字揣摩,却是一无所得。
接着,他又把师尊与其说过的话语一一回想,忽然想到师尊曾问过自己“不愿修仙,可愿修道”,脑海中灵光一闪,失声说道:“修仙无道!”
韩宗白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他徐徐说道:“这修仙法门,既对,也不对!说他对,是因为三大天尊传下的这法门,使得凡人成仙变为现实,并且数十万年来,已有无数人印证了这一点。
说他不对,是因为这法门,不完美!无论是三花聚顶也好,五气朝元也罢,直至修成通虚合真之体,飞升仙界逍遥,这一路,修的都是修士自身,而忽略了天道感悟,这样的修士若是拥有了大法力,犹如孩童拥有了宝刀,极易伤人伤己。”
苏墨闻言,心有戚戚,那李道临便是一例,纵使拥有元藏境的高深修为,但为人心狠手辣、刻薄无情,这样的人,怎配称之为“仙”!
“一昧地追求自身强大,最后终将在力量中迷失自己,所以,本门的修炼之法,与外界略有不同,将第七景合真境,改为了合道境!
本门不修那过尽千帆的真我唯一,本门修的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韩宗白此话一出,犹如平地惊雷,引动天地共鸣,更如晨钟暮鼓,直击本心!
苏墨肃然起身,深深一拜:“谢师尊传我真道!弟子受教!”
韩宗白将他扶起,眼神中满是欣慰:“你能认同本门理念,这点甚好!但道之一字,说来简单,想要领悟,却是极难!
唯有达到神游太虚的通虚之境,方可在浩瀚天地中感悟到一丝道的气息,只是,却极难言述,需你日后自行领悟。
正所谓道可道,非常道……
不过,你现在尚无需想那么远,你首先要学的是感应灵气之法。灵气乃修炼之根本,只有感应到灵气存在,将之纳入体内,形成灵气元胎,才能有后续的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吾门名道虚门,得名于‘道合万物,虚含万象,夫道之要,不过一虚,形神俱虚,与道合真’,求道便是通虚,化虚才可得道。
所以本门感应灵气之法定名为《虚中生妙诀》,以示一切玄妙皆从虚中而来之意。
此诀乃是由开派祖师创立,一直承袭至今,你日后定要勤加修炼,不得荒废!”
苏墨一听,这居然是开派祖师传下来的功法,想必十分了得,于是连忙应下。
接着,韩宗白便开始为他详细讲述《虚中生妙诀》的内容,口诀很短,只有寥寥八十字,苏墨听了几遍便已全部记住,只是内容艰深晦涩,还需日后多加琢磨。
见苏墨学的认真,韩宗白也倍感欣慰,此间事了,他便起身准备离去。
临出门之际,他却又停下脚步,再次正色叮嘱道:“吾门修道一事,切不可与外人言述,否则恐有杀身大祸!日后与人言谈之际,也莫要提及‘修道’二字,只提‘修行’便罢。
其实修仙、修道、修真、修行都只是称呼,无需着意,如何去修,全看本心!”
苏墨此前就已有所猜测,此刻见师尊旧事重提,而且极为郑重,不免好奇难耐:“本门千年之前的大祸,便是因为修道么?”
韩宗白听后,目视虚空,眼神微缩,似在回忆着什么,半晌后,才略带凝重地说道:“此事关系甚大,眼下不是说与你听的时候,待将来机会成熟,你自会知晓。”
说罢,他便飘然而去。
这个答案,却是使得苏墨更加疑惑,本门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要一直隐藏在这山门秘境之中?外面的敌人是谁?师尊说的机会成熟,又是什么机会?
想了半天,依旧毫无头绪,他只得将疑问深藏,留待日后再去寻找答案。
回到屋内,苏墨凝神回忆起师尊所留功法,不觉间,窗檐已是爬上一抹红霞,屋外此刻天光渐亮,这韩宗白的传道竟是持续了一夜!
但这一夜的传道,对于苏墨来说,极为重要!道虚门独创性的合道一境,给整个修仙界,带来了极其深远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