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被陆西棠哐当哐当震天响的敲门声吵醒。
打着哈欠开了门,看见陆西棠黑着脸立在门口。
“朱翡,你是不是跟黛鸢说我是来找她解你那柄琴的封印的?”陆西棠语气恶劣。
我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陆西棠恨铁不成钢地盯着我,说:“朱翡,你这个白痴!”
大清早就这么骂我哦!哼,我可不乐意:“陆西棠,你好歹也是一阁主,说话怎么这么没礼貌?”
“是啊,陆阁主何必如此气急败坏?”
陆西棠还没有开口,我便听到黛鸢的声音传来。“陆阁主,朱姑娘单纯,没什么心思,对她何必如此疾言厉色?”
我忙不矢地开口附和:“就是啊就是啊,陆西棠,你怎么这么小心眼?”
陆西棠的眼神在黛鸢和我身上一连转了几转,到底还是没再说什么,只是轻哼一声,转身狠狠一拂袖,走了。
陆西棠走后,黛鸢朝我微微点头,含笑道:“朱姑娘,我们也走吧。”
我没有想到无泪城竟真是如此繁花似锦的绝美之地。
和轻云他们在温河镇的时候,只觉得原来紫云山之外的世界也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不过吃的东西多了点,玩的东西多了点,女子比山上多了点而已。
此刻随黛鸢入无泪城,我竟片刻也未停下过四处张望的眼睛。
无泪城,真是与众不同的。
入城只见街道——不!或者也不能称之为街道的道路两旁沉沉叠叠地开满了一树一树的白玉兰,放眼望去,这一树一树的白玉兰竟似望不到边际一般,美得甚至可以说惊心动魄。一座一座次第起落的秀气小庭院,一间一间参差错落的酒馆茶肆,一个一个闲庭信步的姑娘公子、老妇老夫,一群一群追逐嬉闹的娇子幼童……
无泪城,真如传言一般,美如仙境,和如天堂。
我不得不佩服站在我身旁的黛鸢,她这般年轻,却把这无泪城管理得如此之好,这般的女子,才真能当称为奇才!
可我也突然觉得好难过,面对这样其乐融融的无泪城,我越发想念我的紫云山。我原本,也有如这般温暖的家的……
我把背上的琴取下来,不顾身边黛鸢及她所有随从的诧异的目光,择了一棵开得极好的花树一跃而上,我稳稳地坐在树杈上,拿出我的琴放在我盘坐的腿上。
扬手,试音,调弦。
我的阿宝,她发出的琴音依旧如此动听。
“你还记得吗
那年后山开满花
你开心地摘下
说她是你的梦啊
我还记得呀
你说想浪迹天涯
却被困尘埃挣扎
命运总这样
总喜怒无常
总把人伤了又伤
还嘲笑你不够坚强
命运总这样
总给人巴掌
总给人无数希望
最后又全是绝望
但是天知晓
我从来不求饶
就算委屈到像要疯掉
我还是会微笑
要不枉来这世上一遭……”
我弹唱得这样动情,弹唱的时候,我的脑海里不断闪现出在紫云山的点点滴滴,我想师父,想戒妄,想所有师兄弟,想后山的桃花,想紫云山的一切。
我的思绪纷飞,它像回到了紫云山一样。可我明明回不去啊,我的心这样难受,这样痛。
一曲终了,我闭上眼睛,没发现自己已悄然流下泪来。
也由于我闭着眼,所以我没看到,我的泪滴落在我的阿宝身上,我的阿宝,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我听到有人发出惊恐的呼声,睁开眼,我看到我的阿宝,她发出火红的光芒,她陈旧的木漆在缓慢地脱落……
我惊讶到有些呆滞了,我的阿宝……
“朱翡!”树下传来陆西棠的声音,我向下望去,只见陆西棠立在花树下,他的脚下,以及蔓延开去的地方,竟在刹那间落满了白玉兰!
我傻傻地问他:“陆西棠,这是怎么了?”
陆西棠仰着头看着我,他的眼神那么古怪,他跟我说:“朱翡,你是不是哭了?”
白玉兰还在一朵一朵地落下,我听到所有人,无泪城的所有人都开始惊恐地呼叫着。我看到他们不停地奔跑!
就好像一切都突然失去了控制一般,不久之前还好好的无泪城,在这时全乱了。
“陆西棠!”我大喊着陆西棠的名字,我害怕了,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我的阿宝,我这柄破瑶琴……
“你去死!”随着一声大叫,我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便只觉一道黑影带着巨大的力量朝我攻了过来!
处于懵圈状态的我,甚至忘了躲闪。
愣神间,那人已攻近我面门。我大吃一惊,因为攻击我的这个人分明是个年迈的老者,他一脸青筋暴起,五官扭曲,重要的是,他的眼睛看不见瞳孔,只剩一片诡异的红,像是烈烈燃烧的火焰!
我眼睁睁看着他一双大手对着我的脑袋拍下来!
但是他这巴掌最终没有落到我的身上——飞跃上来的陆西棠用他的青铜剑架开了他。
陆西棠看也没看他,一双眼睛漆黑如墨摄人心魄,只定定地盯住我。
他说:“朱翡,你为什么哭?”
他的声音甚至带着质问,甚至有些凶恶,我下意识地答:“我只是……”
“只是什么?”他似乎迫不及待想听我的答案。
我如实答来:“我只是很想紫云山……”
“呵!”陆西棠冷笑一声,不再说话,事实上他也无暇再说话,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更多跟那老者一样的人朝着我攻了过来!
那些人都一样,一样扭曲的面容,一样诡异的红眼,一样带着对我巨大的让我莫名其妙的恨意!
陆西棠虽说突然变得奇怪起来,但是他还是把我护在了他身后。
“陆西棠……”我试着想要开口,陆西棠却并未理会我,他只将他的青铜剑横在身前,然后朝着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的黛鸢道:“黛鸢,若你确信要我来帮你清理这些不该存在的东西的话,我不介意的!”
“哈哈哈哈……”一阵银铃般悦耳的笑声传来,紧接着却是一个沧桑的满带怨愤的声音幽幽传来:“陆西棠……你们,便一起去死吧!哈哈哈哈……”
这声音是谁?
为何听到这声音,我竟有一中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这声音,又为何带着如此强烈的怨恨?
我突然觉得头痛欲裂!
“黛鸢,别再执迷不悟!”陆西棠一把将我拉入他怀中,我只感到他的胸膛冰凉异于常人,但这冰凉在这瞬间却让我莫名地觉得安心。
“不要听,也不要看……”耳边传来陆西棠难得正经且温柔的声音,而我就在他这声音的魔力下,昏昏沉沉失去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