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典狱长开了天命,却依然打不过春风得意的杨凝性,硬要说为什么,那便是典狱长的修行境界太低了,和杨凝性的境界来比,就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何为天命?那是上天授予之责,却也是一种桎梏枷锁,世间想要逆天改命之人,不在少数,但能够成功改命之人,少之又少。
公事公办,最后在林成语威逼利诱之下,典狱长不服也得服;若是闹到最后,怕是连一顶官帽子都难保咯。
走出牢狱的徐卿秋来势汹汹,一言不合便撬开了清堂客的朱红大门,接回了不断哭哭闹闹的小姜果,也算是解决了一件让白衣巡使也头疼的大问题;
一众大老爷们,不会哄小孩子开心。
一时间弄得四人有些懵,毕竟曾经的玩伴好不容易“回乡探亲”居然是带了个孩子。
林成语忍不住问道:“孩子她娘亲呢,怎么没回来?”
徐卿秋当即赏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林成语那个委屈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说错了话。
[这个徐卿秋真的坏,背着他们居然连孩子都有了,嫂子也是,怎么就看上了徐卿秋这个臭弟弟…]
[哎哟,不说了,说多了他又得打我。]
一路上众人闭口不谈青山事,哪怕翠绿的碧玉依然悬挂在他的腰间,哪怕他们真的很要好。
在问过渡船细节以后,徐卿秋自然没有多说自己的强势变身,没有多说姜果的细节,他们愿意把她看做自己的女儿也好,愿意把她看做自己的妹妹也罢,总之问题不大。
徐卿秋私底下从林成语那边得到了某份秘典,上面写着《记仇录》,一看就是林成语亲笔撰写的书籍。
此前,柳青蒻和梅小画便与林成语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听闻她也是自己天道院的学子,一时间更是开心。
于是聚伙饭都没吃,在某个路口,徐卿秋和林成语他们分道扬镳,到最后童生都没问,张长溪也没问,杨凝性更是不会问,也就只有林成语承受着再挨一巴掌的风险,问道:“徐卿秋!你没事吧…”
徐卿秋顿了顿脚步,回头笑了笑说道:“我当然没事。”
他们看着徐卿秋渐渐走远,不由得都松了口气;有童生问道:“咱们要不要去帮他?”
张长溪想了想道:“不用,让他自己走。”
有点道理,于是众人点了点头,只是心中未免还是有些担心。
“他不会把人打死吧?”
林成语闻言一惊,想了想说道:“应该不会…”
要知道这伙人,对徐卿秋是真的很有自信,那怕他当年虚弱到连跑连跳这般最基本的运动,都不行。
况且,别人的家事,就是关系再好,那也是外人。
一时间,不明白来龙去脉的梅小画和柳青蒻听的云里雾里的。
话说他们的童年,十年时间,就这样匆匆而去了,就是不知道以后他媳妇和她见面,会不会真的大打出手。
徐卿秋抱着小姜果回到家门口,内心之中,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波澜不惊,一股很复杂的心情涌上心头;
是的,无论自己怎么逃避,有些事总要面对,他推门而入。
徐府内看门的下人一声大喝:“来者何人?胆敢硬闯徐府?”
少年头也不抬,撂下一句狠话:“我是徐卿秋。”
…
…
徐源神色妒恨的看着眼前那个坐在石阶上的身影;若不是他,当年她怎么可能离家出走,直到今天依然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爷爷当年怎么又如此糊涂,非要如此天骄之女嫁给这样一个废人为妻?
真是可惜,当年的他居然没死,还拜入了青山,不过,如今青山已经倒了,看你还能找谁当靠山。
作为徐家嫡系之一的徐源,难忍心中愤懑。
小姜果乖巧的坐在他的膝前安安静静,徐卿秋就这样坐在自己家的大门口,门都不愿意进。
天上阳光照不进地底最深的黑暗,就像地面最深处的地方,没有天上阳光。
突然间,小姜果扯了扯徐卿秋的衣袖,徐卿秋抬头看去,天幕之间,有处红霞闪过,一时间惹来无数人的侧目,包括已经踏入天道院的他们,林成语眼眸一眯,有童生突然开口道:
“不会那么巧吧?”
张长溪一摊双手,看着那抹红霞,缓缓说道:“世间无巧不成书…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杨凝性想了想,觉得如此大事,自己应该去凑凑热闹,便道:“走。”
天边有红霞落下,像是淅淅沥沥的海棠砸在云间,抽丝剥茧以后,初露峥嵘之时,露出一柄剑;有个少女御剑而下,亭亭玉立,落落大方。
世间剑修,最是杀伐果断。
徐卿秋见过争鸢御剑而起,却远没有她来得更加得心应手,想必这就是剑修本命飞剑和本命物之间的区别。
徐卿秋站了起来,小姜果就在他的身侧,他惊愕的说道:“你怎么来了?”
十年之后的现在,又见徐卿秋时,她也有些震惊,毕竟当年的他,模样并没有这般出众,柔柔弱弱,风吹就倒,只是说话的方式,还是没变,见她也是笑了笑,回答道:“我既然来了,那你可别后悔。”
徐卿秋仔细看了看她,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还别说,我真有些后悔了。”
她微微惊讶,原来他还是有些变化的。
她轻轻走来,飞剑悬在身边,双手牵在背后,如邻家小妹般歪着头看了看徐卿秋的眼睛,随后说道:“唔,我也有些后悔了。”
女大十八变,果然愈来愈动人。
徐卿秋没心没肺的笑了笑,旋即说道:“你总不是来看我热闹的吧?”
“当然不是,”少女伸出手,眉眼弯弯,睫毛长长,笑靥如花,递过手里的东西缓缓说道:“我来…休了你?”
看着那纸婚书,徐卿秋弱弱道:“拜托…别开玩笑,我会吓死的。”
他一手接过手里的东西,看着它,笑着笑着突然沉默了。
“对不起,谢谢你。”
徐源看着她,眼眸颤动,强忍心中震撼弱弱道:“…董望秋?”
少女董望秋充耳不闻,只是看着沉默的徐卿秋,俏皮的笑了笑,说道:“你不会拿这个反过来要挟我吧?”
徐卿秋回过神来,配合的邪魅的点了点头道:“你怎么知道?要知道像你这般漂亮的美少女,我是求之不得。”
“坏蛋。”董望秋眯了眯眼睛,笑脸皎洁,显露半分危险。
徐卿秋当然是玩笑话,何况董望秋本就不是只身前来,身后还有几位抱剑背剑或是百无聊赖的少年少女,想来应该是她的师兄师姐。
他们听闻此言,自然是有些触动,看着徐卿秋的眼神都不太善了;要知道师妹大道可期,一如世界最好的璞玉,是上好的剑道胚子,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就能配得上的!所以此番前来师傅还曾嘱托,若是师妹还有些红尘因果,能断就断了。
徐卿秋深吸一口气,不再开玩笑道:“也该画个句号了。”
于是这纸婚书,徐卿秋当场撕个粉碎。
因为这是徐卿秋和董望秋十年之前,便已经商量好的结果。
所以,她才没有强势来丢来休书,叫徐家、徐卿秋颜面扫地,尊严受损;他也没有震撼发言,要那约战山巅,夺回失去的一切;
既然他们际遇不同,遭遇不同,性格不同,处理的方式不同,那么就没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没有莫欺少年穷;
当年之事徐卿秋不是没有怨恨,只是他看得太重,却愿意放轻;有些失去的东西,一些对事情的看法,换一种方式,换一个角度,一样能达到目的。
如今,因为她,原本可能还要更久时间才能结束的事情,今天便能了结;
因为她,原本徐卿秋可能还难以面对的压力,今天结束;
善始善终;
两方都得以圆满,乐于见此,没有比这个更好的结局了。
“呼,作为朋友,我现在真想抱抱你。”徐卿秋呼出一口浊气,摇着头笑道。
董望秋眨了眨眼睛,随后御剑而去。
“没门~”
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徐卿秋转头看了看那偌大的朱门徐府,除了早年远游天元,至今未归的父母,他对那个徐府已经没有了任何情感。
“可能是我想的简单了。”徐卿秋捏了捏姜果的小手,将她抱了起来,继而说道:“干脆找别人帮忙吧,我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