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中不知流水,一阵钟声响起,林微才回过神来。
伸了个懒腰,随手将背囊拽过来,翻出包好的驴肉,咬了一口。
他正吃第二口时,小沙弥出现了,她手里提着竹编提盒,默不作声的低着头进来,放下提盒就想逃离。
“站住!”
林微声音冰冷,小沙弥听到后真就站着不动了。
掀开提盒,里面放着两个馒头,一碗白粥,还有一碟清淡的咸菜。
“堂妹师父,你给我吃这个啊?你不会是每天都吃这个吧?多没滋味,来尝尝冠绝天下的五香驴肉。”说话间,他把啃了一口的驴肉递到小沙弥的面前。
小沙弥如受惊的兔子,惊呼着跳开,口中连连念着佛号,罪过罪过的不停。
“你和你爹太不给面子了,我这可是专门带回来的上品,大伯的心真是太狠了,自己的女儿都这般虐待。”林微长叹起来,一副无奈又气愤的样子。
小沙弥急道:“出家人不能吃荤,还有大师刚刚说了,你嘴里……嘴里……你的话不能当真,你说拜我为师也是假的,我不会上当的,阿弥陀佛。”
“怎么会是假的呢,若能选择,做个和尚也是好的。”林微淡淡回道。
小沙弥偷偷看了他一眼,“大师说了,让我好好照看你,要是你还胡言乱语就告诉他。”
林微撇着嘴笑了笑,“我知道了,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要不然我可一直称呼堂妹师父了。”
“小僧法号慧颜!”
“林慧颜!大伯还真会取名字。”
“阿弥陀佛,林施主好生休息,小僧告辞了。”慧颜连忙逃离。
等她离开后,林微端起白粥喝了一口,又啃了一口馒头,尝了一根咸菜。
默默的走到床前躺下了,闭上眼睛,咀嚼着嘴里的东西,如品尝珍馐一般。
寺庙佛堂深处,林朝远盘膝坐在蒲团之上,四周徒壁,他从身前的长匣中拿出一个卷轴。
挂在面前墙壁上,轻轻展开,一幅与林微身上天生魂纹一样的图案出现。
这图案四周用密密麻麻的古怪文字标注,看其样子,应该是研究了很长一段时间,林朝远看着图案阵阵出神,眼中不时闪烁睿智光芒。
“时至今日,我仍旧无法解读出其中奥秘,难道真要走那一步……”自语中,他从怀中摸出一封信,展开仔细看了起来。
看罢!他眼神严肃起来,将手中信纸放到油灯上点着,火苗映衬着他冰冷的神色。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林朝远起身把卷轴收起。
“进来!”
慧颜小心的推开门,“大师,该用斋了。”
“嗯!慧颜呐,林微生性跳脱,他说的话你不要当真,若他为难你了,就告诉我。”林朝远平淡的说道。
慧颜点点头,把斋饭端过来轻轻放下后,就要离开。
林朝远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明日你去山下化缘,躲着点林微。”
慧颜又点点头,等了一下,见林朝远端起碗,没有其他嘱咐了,这才退下。
第二日清晨,安静的庙内传来一阵杂乱的碰撞声,其中夹杂这几声怒骂。
这声音吵到了正在做早课的慧颜,她睁开眼睛往外面看了看,又重新闭上,嘴里诵读着熟练的经文。
“嘿!真是洞天福地,这么大的山鸡还真是少见,我就不信了,你能逃出我的掌心。”
林微手里提着一根棍子,又朝着山鸡砸了过去,山鸡很敏捷,总是在棍子落下的时候逃开,嘴里发出受惊的叫声。
“你在干什么?不要打它。”慧颜看到林微凶恶样,有些害怕的上前阻拦。
林微卷着袖子,“堂妹你让开,这大花山鸡实属难得,我抓了给你做汤,你成天吃素可没什么营养,正好给你补补。”
“你不要欺负竹花,它很听话的,快停下来。”慧颜很着急,拦着林微的去路。
林微喊道,“竹花?你给它起名字了?山鸡就是用来吃的,叫再好听也是一道菜。”说完他十分伶俐的再次扑上去。
没想到下一息,他脚下忽地轻飘,四仰八叉的摔倒了。
“你打竹花,我就打你。”慧颜十分激动,脸上还带着对林微的歉意。
林微揉着摔疼的后脑勺,呲牙咧嘴一会儿,“行!我不吃它,刚刚还有只兔子,好像更肥,我去抓兔子。”
“松花也不能吃。”慧颜急道。
“那我吃那条大鲤鱼。”
“小青也不行。”
“……”
林微愕然的看了看四周,猛地扔掉棍子。
“你自己都吃不上饭,养这些干什么?这才第一天来,我嘴里就淡出鸟了,以后怎么办?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胡闹!小微,你这话让我听到第二遍,我就替你叔父教训你。”林朝远忽然出现,恶狠狠的警告林微。
“知道了!”林微悻悻而言。
林朝远瞪了他一眼,稍微和善一些朝着慧颜说道:“你放心下去化缘,他要是敢动,我不饶他。”
慧颜稍微安心的点点头,转而看向林微,还像是不放心一样。
林微喜道:“化缘?我也去。”
“不行!”林朝远直接拒绝。
林微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朝着自己住处走去。
清晨的噩梦结束了,寺庙大门打开一条缝,一个瘦小的沙弥钻了出来。
她身上背着百纳袋,手里拿着钵盂,轻轻地关上门后往山下走去。
走了一段后,林微突然从旁边跳了出来,吓的她尖叫一声。
见是林微,慧颜涨红脸,指着寺庙,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我这么快吧!化缘讲究的是面缘,这活儿我熟悉的很。”
慧颜点点头,只能默许了林微跟着,穿着布鞋的脚很轻快的往山下走去。
林微本来还准备了好多理由说服她,一下没说出来,有些被虚晃到的感觉。
很快二人便来到了云涧村,林微轻咳一声准备要说什么,却不想看到旁边慧颜时,忽然生出一种被洗涤心灵的感觉。
此时的慧颜十分庄重,散发着一股温和的气息,林微到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异样,让他立在了原地。
慧颜来到一家门前,先是虔诚的合十,然后轻轻叩响木门。
少顷,木门吱嘎一声打开了,一名老妇走了出来。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老妇看到慧颜后,一张橘皮老脸上绽放出了笑容,这种由内而外真挚的笑容,震动了林微。
他脑中一阵嗡鸣响动,看着慧颜的背影,心中十分安泰。
体内好似出现一缕祥和气息,游走四肢,让他如腾云驾雾一样。
这个时候,老妇捧着一小撮粟米放进了慧颜的钵盂当中。
“还要小师傅多多为我诵经,这腿脚上的毛病真是日渐好转了。”老妇很在意的样子说出这话。
慧颜一只手托着钵盂,另一只手虚抚着老妇,口中呢喃的咏诵出一段经文。
老妇在念经中缓缓合十双手,嘴里也跟着诵读起来。
诵经完毕,慧颜道声佛号,轻轻离去,门口老妇目送不回。
林微在慧颜走出去很远了才恍然回过神来。
他看了一眼满是感激的老妇,急忙跟上慧颜,心中充满了好奇。
他从来没想到会看到除了天生魂纹外的超然异象。
他肯定刚刚慧颜展现出来的绝不是幻觉。
“慧颜,你刚刚干了什么?”林微无比正经的询问。
慧颜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林微没叫她堂妹而有些奇怪。
“我在诵若心灵经。”慧颜说道。
林微吁的一声,“什么是若心灵经?好像很神秘。”
“我们佛家的经文而已,时常咏诵可涤荡心灵。”
林微连忙道:“刚刚,你没诵经之前,我从你身上感觉到一股奇异的能量,好像冲刷了我的身体,你会法术?”
他脸上露出期待和惊讶的神色。
慧颜停了下来,看了看林微,而后小声的说道:“其实我以前不这样的……我也不知道,大师说生了佛骨。”
“佛骨?这个……我之前做的事情都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别放在心上。”林微蓦然间一阵忐忑不安。
慧颜点点头,没有再说话,继续朝着另外一家走去。
林微跟在后面,看着慧颜敲门化缘,咏诵经文,每一个出来的人都露出之前老妇那样的神情。
甚至,有几家还把慧颜请进去,单独给家中其他人诵经。
和尚化缘,这再平常不过,但如慧颜这般能展现出近乎神迹的化缘,可是把林微震惊到了。
他心中不禁暗忖起来,慧颜不会与大伯解读天生魂纹有关系吧!
差不多一个时辰,林微跟着慧颜敲开了所有云涧村的大门,每一次慧颜诵经时,他都会生出一种涤荡心灵的感觉。
慧颜把最后一把粟米装进百纳袋,往后退了几步,朝着整个云涧村合十躬身,口诵佛号,以示感谢。
林微恍恍惚惚的回到寺庙,看到慧颜平平静静的把化来的粟米倒进石缸当中。
这才想起来林朝远之间交代让他去佛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