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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欧阳阁主

燕弩帮兴起于北方,如今南下不过数日,便买了座大户人家闲置的宅院落脚。帮主韩玄五十多岁年纪,吃得肚满肠肥,一对眉毛既短又直,犹似横悬的两柄短刀,鼠目里精光闪烁,鹰钩鼻下一张尖嘴,说起话来皮笑肉不笑,活脱脱一副奸诈狠辣模样。

今日帮主韩玄堂前威坐,与各主事商议着什么,忽听正门外一阵厮杀声音,众人正在疑惑,就见一个受伤的手下跑到近前,抱拳道:“启禀帮主,有人闯……”话还没说完,远处白光一闪,便穿透他满是鲜血的身子,直逼韩玄而去。

韩玄看得心惊,脸上却不慌乱,左手朝身旁桌案一拍,桌上茶碗应声而起,紧接着运足劲力抬手朝飞起的茶碗一拂,受了力道的茶碗似箭离弦,直直向着白光打去。

两两相撞,去势凌厉的茶碗竟被击个粉碎,韩玄只觉面前一阵凉意,耳边发髻扬起,却是那道白光的余势带风呼啸而至。

堂上众人虽是身怀武艺,奈何白光来势迅疾,等到反应过来,也只见到地上破碎的瓷碗粉屑,再看帮主,当下已是面色惨白,头上灰白发丝也被削去一束。

没等众人摆好架势,一阵清冷声音徐徐道来:“贵客远道,韩帮主便是这般待客么?”

这一声责问,如莺声般清脆,语气轻柔却带着一丝高冷。众人闻声看去,只见报信的手下缓缓倒下,身后出现一位俊秀挺拔、气质凛然的弱冠年岁男子。

那人生得一副美人肌骨,穿着一身白色衣裳,竟是罕见的滚雪细纱月白锦缎,绣着淡蓝色滴露嫩玉九枝兰,腰间一条天蚕冰丝如意云纹带,细看下,面白如琼玉,朱唇似桃瓣。双瞳剪水,犹胜清风拂柳,依依柔情显尽;惊鸿一瞥,如月华普照,清冷中带着凌厉,扫在众人脸上,个个心惊胆寒。见他拂袖而立,玉骨冰肌的右手掌中,一把白玉扇轻轻摇起,活脱脱入画般的人物。

“你是哪里来的,速速报上家门,爷爷手里的刀可从不杀无名小辈。”堂中闪出一个黑瘦的堂主,正是那日望江楼里带人刺杀林玉锦的头领,见他手攥长刀,站出一步呵斥道。

“想知我姓名的,都去阎罗殿查了。”来人淡淡一笑,直可羞煞百花。

帮主韩玄方才领教过来人的功夫,心知不是寻常泛泛之辈,不敢怠慢轻惹,急忙脸上堆笑,上前抱拳拱手,道:“在下燕弩帮韩玄,不知这位侠士来我帮所谓何事?”

“好说了,”来人在韩玄身上打量一番,问道:“三十年前偃甲阁遗失赤颌燕弩图,韩帮主可知晓此事?”

燕弩失窃一事江湖上人尽皆知,三十年来也不见偃甲阁派人寻找,今日此人闯上门来,莫非是偃甲门人来讨说法?韩玄神色一紧,低声问道:“你究竟何人?”

“偃甲阁欧阳!”

“欧阳阁主?”众人听后无不色变,手中紧攥的刀剑不由得颤抖几下。韩玄也是惊得一身冷汗,本以为偃甲阁已经放弃燕弩一事,不再追查,哪知今日却打进门来。

“我今日来也无他事,只是想请贵帮将此事说个清楚,至于那燕弩图去留,贵帮可自行斟酌,我也不迫你。”欧阳阁主缓缓说着,清冷目光里看不出一丝波澜。

“不敢欺瞒阁主,”韩玄躬身抱拳,小心回道:“那燕弩图是我十几年前,从一副白骨堆中偶得,之后四处走访能工巧匠,一月之前才按图造出……”

“行了,”欧阳阁主打断韩玄,摆手说道:“你用那弩杀人害命的事我没兴趣,既然盗弩之人已成白骨,这账便由贵帮算了,可好?”

“这……这与我等实无干系啊!”

阁主剑眉一竖,厉声喝道:“实无干系?私藏我偃甲之物而纵横江湖开山立派,依我昔日脾气,屠你满门难消我气!”盛怒之下,欧阳阁主手中玉扇一合,扫过场上众人,冷眸里杀气隐现。

眼见韩玄不敢搭话,旋即又恢复如常,只是深邃的眼眸中,多了几分柔情,又徐徐说道:“只是我现在倦了,依我阁中规矩,断你十根指头,算是惩戒吧。”

十指一断,那不成了废人!没等韩玄说话,刚才叫嚣的黑瘦堂主抢先道:“竖子小儿休得狂言,吃爷爷一刀。”说着话,已经举刀扑将过来。

来人步子凌厉,见他脚下踏风,手上一招“劈云斩月”擎刀猛砍。欧阳阁主也不看他,手中玉扇一晃,打出一道白光,以声辨位,直冲黑瘦堂主而去。

那人心中已盘算妥当,待刀身接近欧阳阁主时,举刀虚晃下劈,转而趁其不备,一记横斩将他拦腰断作两截。正这般想着,却见眼前白光一闪,自己收刀不及,只觉脖颈一凉,竟是一片殷红,已经死尸倒地。

场上众人看得咋舌,那壮汉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哪知还没近身,却命丧九泉,个个无不战战兢兢,几个人手中的兵刃也拿捏不稳,掉在地上,发出阵阵叮当脆响。

听到声响,众人惊魂回转,韩玄此刻唯唯诺诺,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眼角余光偷望着欧阳阁主的脸色,却看不出任何异常,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屋顶上的义士,还请下来一见。”进得院中,欧阳阁主已经察觉屋顶有人影闪动,原本也不想点破,只是刚才黑瘦堂主出手时,那侠士手中宝剑生风,隐有出鞘相助之意,欧阳阁主这才开口问询,想要当面谢上一谢。

韩玄等人听阁主道出,这才察觉屋顶有人暗中观察,见那人飞身而下,立在当场,正是杨震其人。

“贱名杨震,见过欧阳阁主。”杨震抱拳道。

欧阳点头呼应,问道:“可是碧云庄林庄主得意弟子?”

“阁主谬赞。”杨震道。

杨震此番前来的目的,欧阳阁主也能猜出几分,碧云庄大小姐遇刺已经传遍,细想之下,燕弩现世,欧阳阁主自然不会置之不理,只是杨震迟迟不肯现身,也是尊了林墨迟的吩咐,等偃甲阁出面处理罢了,若是惩罚的轻了,再现身说道几句,若是罚的重,自然也遂了林墨迟的心思。

欧阳阁主看破不说破,既然林墨迟有心退隐,不想过多掺和,自己且送个顺水人情也罢,旋即对韩玄说道:“赤颌燕弩图本我偃甲阁所有,如今你私藏私制,又以此来加害林家小姐,我本该取了你的性命,念在林家小姐无恙,况且今日我杀的人多了,也颇觉无趣,且先断了你这两条害人的手臂。至于那燕弩图,依我偃甲规矩,十日内,或是燕弩销毁原图奉还,或是万两白银买下,贵帮可自行斟酌。”

欧阳阁主说罢,手中玉扇翻转几圈,左右一挥,扇动风生呼啸而起,旋即血光四溅,竟是说到做到,将韩玄两条臂膀斩下。断臂之痛如撕心裂肺,韩玄跪地哀嚎,只能眼见着断臂落在身前,任凭豆大汗珠混入血泊。

燕弩帮众见状急忙上前为帮主止血上药,韩玄因痛无力,面色惨白一片,嘴唇也咬出血来,虽然心中怒火中烧,却仍是不敢发泄,帮中众人更是心惊胆寒,双腿打颤。

“还请杨兄向林庄主问好,我阁中有事,先行告辞。”欧阳转身辞别,纵身而起踏风前行,空中又有一声警告回响:“韩帮主莫忘了十日之期!”

韩玄断臂,帮众忙作一团,杨震见此事已了,便也回了碧云庄复命。

此时林庄主正在门前迎客,来人竟是那日望江楼里的华服公子和江宁知府之子何君德。

恰巧此时孟归云在床上躺得难受,想到院中活动筋骨,行至走廊拐角,瞧见三人进了厅堂。孟归云一眼将那华服公子认出,心生好奇便快走几步追了上去。

孟归云悄步来到门前,凝神屏息静听里面动静,却觉得鼻子一阵瘙痒,刚要回身打喷嚏时,一道白影闪过,紧接着人中吃痛,竟是颜真儿将一枚银针刺入。

颜真儿来到近前,玉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二人离得极近。孟归云只觉一股芝兰之气侵入鼻孔,不禁有些荡漾,好在人中阵阵作痛,才没乱了心神。

喷嚏是没打出来,却冷不丁挨了一针,孟归云心中不忿,拔下银针悄声道:“扎我干嘛?你属鬼的,走路一点声音没有!”

“你做贼心虚,我怕惊吓了你。”颜真儿淡淡说着,目光却落在了厅堂内华服公子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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