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正十年,戌时,青唐圣城,永平城极盛县,丁平区。
秋高气爽,高楼林立,星辰密布,夜时人定,有一道巨大的亮光横穿天空并拖着长长的尾巴往东南方向飞去。
宵禁夜里,万籁俱寂,望楼上的红白龙云旗在迎风飘扬。
“那是星辰?”中年武卫看着光芒惊讶说道。
“白痴,难不成是人?”胖子武卫依靠在下边,双手抱胸地对武卫说道。
“会不会是昆仑的仙人?”中年武卫说道。
“那你见过昆仑仙人吗?”胖子武卫正啃着晚食留下的鸡腿,并问道。
“没有,但说不定有呢?”中年武卫说道。
“我才不相信,要是有神仙,我就不用过这般苦日子。我定每日磕头拜神。”他吐出了骨头,舔了舔手指,语气不好地说道。
武卫看着对方,心中甚是无语。
一人御剑飞行,穿过了景乡楼落到了望楼附近,他的出现让中年武卫警觉。武卫朝他喊了几声,警告了那人。
那人抬头望着天空,没有反应,即便是武卫的箭矢射到他身边,依旧没有让他回神。
“你到底是何人?”
武卫再朝那人喊道,手上的弓已经拉满。
“喂,你什么人啊,在那里干什么,再不说话就乱箭射死你!”胖子拿着扩音的圆筒对着那人说道。
那人回神,便喊道:“不好意思,我是钦天门的人,来此观察星象的!”
钦天门的人不都是在天门宫吗,怎么跑了那么远的地方?中年武卫寻思。
“赶紧拿你的照身符过来。”武卫对那人喊道。
“你白痴啊,万一他飞过来把我们杀了怎么办?”胖子对武卫说道。
“如果他想杀了我们,飞和不飞过来有区别吗。”中年武卫说道。
“也是哦。”胖子醒悟的时候,那人已经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那人叫时风,年纪十八身穿圆领炮衫,衣袍正面有刺绣的飞鸟,后背有木质长剑,左腰间挂一把细致的青唐剑,右手上拿着巨大的琉璃片,琉璃片主要是方便他看清细致的东西。时风将自己的照身符交给了武卫,便说道:“夜晚在这里守卫应该很辛苦吧。”
“也还好。”中年武卫严肃地说道:“你这般晚了出门很不安全。”
他将照身符交给了时风。
“没有办法,毕竟我的职责便是观星,就像二位在夜间还需要这般辛苦一样。”时风笑道。
“怎么跑到丁平区来了。”武卫说道。
“呵呵,看着天上飞过的巨大星辰,就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也没有听到二位的警告。毕竟像我们这样的读书人,容易呆呆傻傻的。”时风说道。
“你这人说话倒是挺有意思的。”胖子乐呵,对时风说道。
丁平区的望楼很靠近中平门,可以看到中平门的情况。中平门是介于极昌县和极盛县之间的南边门,在宵禁关了城门之后,是城中唯一有机会进城的门,但夜间从中平门进来,必须层层报关,从敲门到进门至少需要一个时辰。
但是当下中平门的问题并不是因为夜中进城,而是因为有特殊的东西入城。特殊的东西在入城时必须从中平门进入并得层层报关。
“中平门那边怎么了?”时风用琉璃片看了看,便问道。
中平门旁有两个绿衣的署吏坐在木亭中,旁边还有四个边卫在等候。
“也不清楚,那边卫在宵禁前就进来,但是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报关的署吏车马都没有来。”中年武卫对时风说道。
“好久没有看到有人在宵禁之后从那门进来了。”胖子武卫说道。
“这边也是重要位置,为何只有二位在这里。”时风再问道。
“金甲兵就在附近,旁边的义德区的望楼更高,那里有更多的守卫,上边的人自然不会在这里增加兵力。”胖子一笼统地讲了出来,被中年男人踹了一脚当提醒。
时风见状也只是笑笑,跟武卫行礼之后便御剑飞去。
在中平门外,矛不同正依靠在幼龙旁边,将仅剩的生肉喂给它。
“这小畜生胃口倒是挺好,把我们的口粮都吃掉了。”晋大通看着幼龙说道。
“等下进城之后注意一下言辞,免得祸从口出。”庆城化依靠在车上提醒了大家。
“里边有什么好玩的吗?”矛不同问道。
“有很多,要是在这时候你还在坊间,你会在一个时辰之内爱上这个地方。”庆成化说道。
“唐风,你之前说过很想来圣城,怎么今天没说话。”阿不对唐风说道。
唐风依靠在旁边,头掩盖在巨大的帽兜下边。他从汉北回来的路上一直如此,也没有告诉大家到底在黑森林发生了什么事情。
庆成化明显感觉到这个唐风的不同,对方已经冷静成熟,办事周到,一路上的很多关键问题都是唐风摆平,他没有想到在自己睡去的一段时间唐风变化得那般大。
韩飞时也惊讶于唐风,从唐风刚回来时的眼神中他看出当下的唐风和几个月前的唐风区别很大。
过了一会儿,唐风回神起身坐到了马车旁边。在这时候,城门大开,报关的署吏将十几人接了进来。
“等下你们会被接去安山区,到那边会有人接待你们,如果有什么冲突,千万别动手。”走在大道上,韩飞时对庆成化说道。
“放心,好歹我也是大城出身,规矩还是懂的。”庆成化对韩飞时说道。
“那便好。”韩飞时说道。
其他人第一次入圣城,对周围的建筑和城墙、大道都十分的好奇,他们四处张望,心中欢喜。
“我真希望能被调到这地方当武卫。”晋大通对矛不同说道。
“能在这里当武卫也是很好的事,你可以直接跟军上说一下。”矛不同说道。
他惊讶于周围的建筑和脚下干净的大道。
车马到了安山区正门,报关的署吏在关口再交了通门涵,韩飞时跟前面的几个武卫行礼和招呼。
“他们在说什么?”矛不同问晋大通。
“不知道,没准是关于我们的奖赏。”晋大通说道。
这时候,一个中年胖壮的武卫出现,将其他边卫带进了安山区。韩飞时则带着幼龙跟着另外一拨武卫走了另外一条干净的大道,往圣人金城走去。
胖壮武卫将几人带到府邸中,里边住有不少的武卫的护兵。
将近亥时,人却不定。四下光亮如昼,里边的人正在喝酒赌博玩得不亦乐乎,见到几个衣着不好的边卫进来,都慢慢安静下来,并投来诧异地目光。
有一瘦子上前给胖壮武卫递上新鲜的夏生叶,便问道:“老六,这些外汉是从哪个营地来的。”
“汉北,抓虫的!”叫老六的胖壮武卫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几人穿过走廊,经过几个武卫房间,被要求将武器扔进一个屋子里边。
“凭什么要我们扔掉武器。”晋大通说道。
胖壮武卫心情不好,对晋大通说道:“按青唐律法,圣城除当地军户、门宗、卫军可以持有武器外,其他外来人的武器必须暂时放在这里,除非你是个厨子或屠夫。”
“可我们是边卫!”庆成化也受不了,便说道。
“你要么按我的要求做,要么明天进武卫的大牢。”胖壮武卫摸着右手的珠串说道。
唐风很冷静,摘下冒兜,将怀中一颗金石偷偷塞到胖壮武卫手上。城中明令禁止用金交易,通行用铜币,但是流市贩售的珍贵器物有金,所以金子在背地里还是可以换钱的。
“你们应该跟他学学这里的规矩,不然你们不可能在这里活下去的,别用边塞的方式活着。”胖壮武卫对几人说道。
所有人按要求将武器放到房间里边,然后被胖壮武卫带到另外一个房间。这个房间有清水池子,主要是给人洗澡用的。
“你们先在这里洗一洗。”胖壮武卫说完后便转身离去,跑到外边跟那些喝酒赌博的人打成一片。
晋大通拿了一瓢水浇到自己身上,然后抱怨道:“辛辛苦苦把龙抓了回来,没想到在这里被狗眼看人。”
“你不是很希望成为这里的武卫吗?”矛不同说道。
“老子不喜欢这里。”晋大通说道。
“你来过这里?”阿不问了沉默的唐风。
“没有。”唐风坚定说道。
“那你怎么知道这种套路。”庆成化好奇。
“以前有听老兵讲过,进城的话要好好对待那些人,便拿了汉北的金石给了对方。”唐风慢悠悠说道,用水洗了脸。
庆成化感觉跟唐风多了一份陌生,便没有继续说话。
几人在清洗完之后,便在门口等候。那个胖壮武卫没有回来,让晋大通生气无比,他便走了出去,刚好撞上了那胖壮武卫。
“急什么,急什么!”武卫对晋大通说道。
“我们可以去见圣人了吗?”晋大通说道。
胖壮武卫大笑不止,然后对旁边的人笑着说道:“你们看看这些乡巴佬,还想见圣人。”
其他人很诧异,在回来的路上,韩飞时有收到信件,说圣人很有可能会面见他们。这个推测让他们兴奋了一路上。
“我们确实收到信件说会面见圣人。”庆成化对胖壮武卫说道。
“上卫,我在永平生活了大半辈子都没有机会见过圣人,你们凭什么,就凭你们抓了一只飞虫。”胖壮武卫对庆成化说道。
晋大通想动粗但是被唐风阻拦。
“不好意思,六爷。我们都是边塞人,也没见过什么世面,都是粗人。连日赶路,心神疲惫,脑子不好,容易动怒,现在想找个地方歇息,多帮忙帮忙!”唐风恭恭敬敬地对胖壮武卫说道。
“瞧瞧,瞧瞧,这才是能在永平城活下来的人。”胖壮武卫对其他人说完后,便对唐风说道:
“兄弟,我看你也是明白人,今日多担待。日后要是升官了别介意我,毕竟人分三六九等,高低贵贱,都是踩着人为乐的。”
胖壮武卫左右看了一下,再对唐风说道:“您带着你的人直走往左边拐的第一个房间就是。”
几人很不甘心地去了那个房间,开门进去之后心里都凉了半截。
“不是说干净的房间,有婆娘相伴吗?”晋大通大骂道。
庆成化叹气,便说道:“少说些话,还是先在这里适应下来。”
比起当下的待遇,他更喜欢汉北的恶劣。
他是大城军户出身,从未受过今日这般待遇,已经相当克制了。
几人在一堆马草上躺下,都没有说话。
“你说上军有没有去见了圣人。”阿不第一个说话。
“估计没有那个机会。”陈凡一清楚这里的规矩。
他知道韩飞时没有机会去到圣城,但不想戳穿其他人希望和幻想。
“陈凡一,明天可不可以带我们去看看这个城市。”矛不同说道。
“可以。”陈凡一说道:“各位先睡觉吧!”
陈凡一说完之后,各个都没有说话,都侧身对着角落发呆。
来之前他们各有各的幻想,但是现实如箭矢一般朝他们的心口射了过来,让每个人心神都不安宁。
除了唐风!
他正双手抱胸,在角落安然睡了下去。
此时,亥正!
(这个篇章讲一个时辰的故事,信息量很大,时间线是三个时间线:三十年前、十年前、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