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华写字楼里刘世伟和杨帆见过面的第二天开始,本市就迎来了阴雨连绵的天气,虽然这样一来,人们就可以摆脱炎热的煎熬了,但是这样天气难免又会让人感到沉闷和阴郁。
不过这样的天气倒也是杨帆计划中的一部分。
完全的掌握了杨帆的计划,也等着雨已经下了三天了,刘世伟也终于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开着车往山里去了。
他要去的山叫做别山,是这个多山的城市里普普通通的一座小山,所以刘世伟这次不是为了旅游或者赏景去的,而是要去山里的一个村庄,那个村庄也不是什么度假村之类的,但是在本市里也不是普通得让人叫不出名字的那种村庄,因为那个村子里出了本市的第一个农村出身的市长,所以它的名字很多人都知道叫做王家湾。
刘世伟开着车一直从西城高速驶出了城区,然后又走上了去往王家湾的路,虽然身边的景物从高楼大厦变成了山川河流,但是车轮子底下的柏油路还是没有改变的,一样的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黝黑锃亮。而且这一条柏油路可是市长当年高升后就给村子修建的,比本市的大多数柏油路都要历史悠久,但是却历久弥新,看得出不仅当年修建的时候下了很大的本,而且一直以来维护也很用心。
行驶在平坦的柏油路上,虽然车窗外没有名山大川的壮丽,也没有名胜风景的秀美,更没有大江大河的壮阔,但是也有山脉高低起伏,连绵不绝的交错美艳,也有树绿花红的赏心悦目,更有溪水清澈延绵,载花欢流的愉悦。但是刘世伟却丝毫没有兴趣似的,只顾开着车往目的地赶去,脸色还无比的沉重。
行驶了半个小时左右,路也终于赶了一半了,刘世伟也来到了这条路上比较有名的一个地方滚石崖。这个地方在这条柏油路还没有修建之前是一个没有植被覆盖的山崖,那些石头因为裸露在外经受风吹雨打得多了,就变得易断易裂了,所以几乎每一天都会有石头从上坡上滚落下来,然后落到崖底的溪水里去,因为石头大小的不同,还会激起不同声响的山谷回音,滚石崖的名字也就是因此得来的了,在没修路之前也算的上是一个景点,但是自从柏油路修建之后,这里就完全改变了。
刘世伟把车停到了刻有“滚石崖”三个字的石碑旁边,然后下了车站在柏油路的挡墙上眺望着崖谷。现在的滚石崖柏油路靠里的一边已经变成用水泥浇灌起来的斜坡了,已经不会再有落石,柏油路靠外的一边也已经建起了十多米高的挡墙,虽然崖还在,但是已经不会产生道路塌方了,所以也没有了由落石激起的崖谷回音。
刘世伟捡了一颗石头掂量了一下,然后往崖底扔了下去,过了一会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他又扔了一颗,但是就算又重复了好几次还是没有口口相传的那种回音,刘世伟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像是在感叹什么似的。
最后他还是不甘心,就冲着崖底“喂”的吼了一声,终于山谷里传来了慢慢衰退的回音,他才露出了一丝笑容,但却不是开心的那种笑容,更像是一声冷笑。
接着他在挡墙上来回的走了几趟,一边走着一边用脚这里跺跺那里跺跺的,像是在试探哪里会不会被他跺出一个窟窿似的,但是这条路修了这么些年了,这个挡墙也是一直屹立不倒的,怎么可能被他这么用脚跺跺就被跺出窟窿来呢?
终于是没有在挡墙上跺出个所以然来,刘世伟也觉得有些累了,就靠在石碑抽了一根烟,他一口一口漫不经心的抽着,然后把烟一口一口沉重的吐到空气中,像是心中的苦闷也随着吐出的烟消散在了空气中一样,他的脸色比之前淡然了许多。
一根烟燃尽他也就上了车继续往王家湾去了,除了飘荡在空气中的从他嘴里吐出的烟,他把烟头也放在口袋里带走了,没有在滚石崖留下一丝他来过的痕迹,至少表面上看去是这样的。
又行驶了半个小时刘世伟终于来到了柏油路的尽头,与之对接的是一直通往王家湾村子里的水泥路,在柏油路的尽头那里竖有两块石碑,一块是柏油路的竣工碑,一块是刻有“王家湾”三个字的路碑。走过了这一路山山水水,来到王家湾颇有一种来到世外桃源的感觉,王家湾虽然处在山里腹地,但却是一片平坦开阔的地方,算得上是一个小坝子吧。
王家湾村子就处在整个坝子的正中央,家家户户紧挨着挤成了一团,看得出这是一个由家族繁衍而成的村子,连房子都建的这么有人情味,一眼看来户数也不少,应该有两百多户人家。村子的周围就是农田,四面八方都是,把村子紧紧的围着,又是这个雨水正好的季节,所以到处都是绿油油的,远远看去王家湾就像是一颗镶嵌在绿海里的珍珠一样,一到晚上家家户户灯火通明的时候那就更像了。田地的四周便是山了,也是四面八方都是,把田地紧紧的围着,就像田地围着村子一样,只在柏油路的那一方开了一个口,作为这个与世无争的地方与外界来往的通道。
在王家湾没有出了市长这个人和修了这条柏油路之前,这就是一个世世代代以种地养牛羊为生的村子,这里的生活平淡却也祥和,村子里男女老少都有,所以也很热闹,但是自从市长给这里修了柏油路之后这里就改变了,村子里的人大多都到大城市念书,工作或者经商去了,大家不再是与世无争的样子,而是都觉得自己也可以和市长一样成为了不起的人,所以现在的村子里多是老人和妇孺,这里的生活一样的平淡,但却也更加冷清和寂静了。
刘世伟一直把车开到了村子里车无法再通行的地方,然后把车停在了路边,步行着往村子里走去,和远处看到的寂静村子不同,其实村子里也还是热闹的,刘世伟一路走着都能看到树下石桌旁,老人们成群的聚集在一起,有下象棋的,有打扑克牌的也有打麻将的,小孩子们则追逐打闹的游戏着,然后东家出西家进的,很是欢乐。
刘世伟按照门派号的顺序摸索着往村子更深处走着,实在摸不着顺序的时候他就问问正在打闹的孩子:“小朋友,王佳辉家怎么走?”,然后小孩子会很高兴的给他指路,不知经过了多少个巷道胡同,刘世伟也终于来到了王佳辉的家门口。
因为王家湾整个村子都还是老式的砖瓦房,所以从外表看去也看不出王佳辉的家境和旁边的邻居有什么不同。但其实这个家庭是很不幸的,王佳辉听名字也知道他是王家湾里和市长的儿子王佳杰同辈的人,所以年纪也不大,只有二十多岁,本来正是青春正盛的年纪,但他早就被生活磨练得成熟了。在他只有十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因为意外事故去世了,然后母亲又身体不好,没什么劳动力,当时他的爷爷奶奶也还在,所以抚养照顾一家人的重担就落在他的身上,于是他只上到初中就辍学了,一路上经历了多少挫折磨难别人不得而知,但他也终于是熬到了现在把爷爷奶奶都好好的养老送终了,自己也成了王家湾的养殖大户,虽然只有他和母亲相依为命,但是物质上也不匮乏,所以也还算过的挺幸福的。
不过这种幸福是在往事不堪回首的前提下的,刘世伟深深的知道这一点。
“有人在吗?”在门口沉思了许久之后,刘世伟一边敲门一边向里面问道。
“有。”一个小伙子的声音铿锵有力的回答着,然后一边往大门靠近着,听脚步声就知道应声的人是小跑着来开门的。
“你好,你是王佳辉吧?”刘世伟客气的和开门的小伙招呼道,然后一边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这个在他看来命运多舛的可怜人,果然是一个经历了生活磋磨的人啊,体格健硕但却有些偏瘦,一看就是长了一身的硬骨头,五官端正,虽然不出众,但是轮廓分明,正气凌然,皮肤黯淡无光,甚至有些黝黑,显得比同龄人要老一些,但是却给人一种很健康很有力量的感觉,身板挺得直直的,眼睛也是炯炯有神,所以他身上也撒发着一种不同于普通人的坚毅气质。
“嗯,你好,我是王佳辉,你是?”王佳辉也客气的应道,同时也疑惑的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人,王佳辉看得出眼前的这个人是不远百里来的城市人呢。
“你好,我叫刘世伟。”刘世伟一边说着一边高兴的和王家辉握了握手,他的高兴仅仅是来源于对王家辉的欣赏。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王佳辉好奇的问道。
“当然,我是从市里赶来的,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找你咯。”刘世伟开玩笑似的说道。
“奥,那你请进吧,到屋里说。”王佳辉虽然对这个叫刘世伟的陌生人的突然出现摸不着头脑,但是还是热情的邀请他进屋去了。
王佳辉把刘世伟带到了客厅,安排他坐定之后还给他泡了自己种的优质普洱茶。
刘世伟则在这期间把屋子仔细观察了一番,老瓦房外表看起来陈旧,但是这屋里却很是新凉和整洁,刘世伟也知道这一定是王佳辉母亲的功劳。
“你妈妈不在家吗?”刘世伟便也顺便问了一句。
“她去村子里打麻将去了。”王佳辉平淡的说道,平淡的语气中也透露着他的自豪,因为像他这么大的年纪,母亲就可以什么都不用干,只管闲闲玩玩的人并不多见。
“奥,挺好挺好。”刘世伟也感叹着说道。
“对了,你怎么还没结婚呢?”刘世伟在喝茶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个问题。
“有这个打算的,只是还没遇到合适的,你不会是来给我说媒的吧?”王家辉警觉的问道,自己也相亲了几次了,现在只要是陌生人问他这方面的问题他都会心生警惕。
“不是不是,我可没那个本事。”刘世伟笑着说道,他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被人疑心成媒人。
“那你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呢?”王佳辉接着问道。
“你这茶不错,我先喝茶休息一下再说嘛,赶路也挺累的。”刘世伟依旧笑着说道,王佳辉的一再逼问让刘世伟的平复的心情又变得和刚刚从城里出来时一样了,他也知道接下来的话题将是沉重的,所以刚忙找个借口重新整理一下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