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睡眠状态下的代熙被手机铃声吓得弹起，缓神中他觉得铃声一声急过一声。他迅速接起电话，模糊的双眼看不清来电显示。但他强行用正常口音回复，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是个女人的。
“喂……”
“喂，您好。我是杨思，是方国航的好友。”这声音婉转绵柔，代熙想起了这个人，以及手机上标注的姓名。
“知道，有事反映吧。”他感到大腿发麻了，不得不轻微地抬放脚掌。
“对。是关于你上午短信中的内容。”
“唔，说来听听。”
“您问有没有送过方国航东西。嗯，我想说是的，我给他送过礼物。”
她的话犹如一支强心剂，代熙瞬间提神。他缓缓站直身子，顾不得大腿里残存的麻痹感。
代熙挪开手机，点击录音键。“你继续说。”他找到茶杯，端起大饮三口茶水。
“我曾给他送过一双本季新款球星篮球鞋，时间大概是几天前。”
“颜色呢？”
“白色的。”
“有证明吗？”
“有，鞋是在官方专卖店买的。水单应该还在我的钱包里。”
“好的，尽管我大概知道那双鞋的款式，我还是需要一个证据。这个证据不管是什么形式的，请一定告诉我。”
“我可以告诉你理由，免得你们多想。”
“你可以讲一下，虽然这不是重要线索。”
“有一回聚餐，我喝得烂醉如泥。醒后发现身在他家，也发现身上有呕吐的痕迹。上洗漱间时，又发现他搭在洗衣机上的衣服上有和我身上一样的呕吐物。我明白肯定是我吐的。当时很抱歉，想着有空请他吃个饭。在回家的路上，看见别人脚上穿着一双很好看的运动鞋，我记住了款式，想购买一双作为补偿。后来我在居住地附近的购物广场中的专卖店里买了一双。那天见面，事实上就是最后一次见面时，我交给了他。你知道了吗？”
“简洁明了。”代熙说。
“抱歉，我当时没说，是以为这个细节不重要呢。”她说。
“现在说，也算及时。好了，我会在需要的时候获取那份水单，请您保留好。”
“您放心。”
两人各自挂下电话。
外面有些阴，但明天就是晴天，不管哪方面能拨云见日。而且过不了多久，夏天正式来临。正如那句谚语所讲的一样，夏天适合打盹。
代熙望了望窗外新叶茂盛的植被，深呼一口气，他感觉身体恢复了正常。但下腹忽然胀痛，他走去卫生间。
方便过后，他站在洗手池洗手。不经意间，发现镜子旁一个连接着风干机插头的插座左侧突起，像是螺丝松动。他记得很清楚，这个插座在这里工作有三年之久，上一个的寿命也大概是这么长的时间。
他靠近用手拨动研究，发现的确是螺丝松动。他还在心里猜测造成这种现象的究竟是什么。突然，一个长着苍老圆脸，眉毛成卷状的大爷走了进来。他身着一件灰色的长袖工服，和一条黑色工裤，一滩白色痕迹格外显眼，他是负责男士厕所的清洁工，左手上还拿着一把螺丝刀。代熙细看，还是一把十字的。
大爷看见代熙，马上喜笑颜开，由于他有一对独特的眉毛，那样子看起来活像一个罗汉。
“哎呀，刚才用电泵冲厕所，最后拔插销的时候有些用力，把插座给拔开了。回去拿了个家伙。你看。”大爷解释来由，炫耀着他的工具。代熙环视厕所内，也确实干净明亮，空气中还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造成的一排脚印。
“啊，对不起，我又给踩脏了。”代熙尴尬地说，“作为补偿，我帮您维修吧。”
“不用，都不用。”大爷摆了摆手阻止道，“都是我应该做的。这些小事我能处理。它全部脱落也有办法修理，我原来可是做过电工的。”然后他转身埋头修理。三下五除二就复原了插座，又继续炫耀着：“你看，修好了。”
代熙没凑近看，但插座与墙面已经变得严丝合缝了。他和大爷一起走出厕所，大爷还询问了最近发生的谋杀案。
代熙回来时，路过队员的办公室，发现詹兰坐在电脑前。
他走过去，越接近她，越能闻见一股激荡身心的幽幽香水味。
“嗨，有空吗？给你一个任务。”代熙看到她的电脑上显示着购物页面。
她迷起眼，紧张地说：“有空，是什么任务？”
代熙掏出手机，“是一段我和死者好友通话的录音，需要你整理成文字形式。正好明天开会用。顺便告诉你一下，明天开会前的布置任务也交给你们了。辛苦了。”
“好的，一定做好。你怎么给我录音？”她瞪着炯炯有神的眼睛。
“嗯…用蓝牙传送吧。来，我们连接一下。”说着，他点开蓝牙按钮，詹兰也低头操作手机。
连接成功后，文件在几秒内传输完成。由于没有任何事务，代熙告诉詹兰可以先行下班，回家做任务。她却坚持做完回家。代熙不想打扰她工作便转身离去。走到门外，一股酸臭味从窗户那边吹来。他嗅了嗅，感觉味道很熟悉，就是厕所里的味道。
他屏住呼吸，快步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桌子上正在充电的手机发出嗡嗡的铃声，是微信独有的铃声。有人在邀请他视频通话。等他来到桌子前，拔下电源线的一刻，铃声停止，通话邀请结束了。
代熙看到和汤铎的聊天记录上有最新两条邀请对话框，时间相差不了三分钟。
他主动回复，但他选择的是语音通话。
“喂。”那边的人接通语音。
“有什么事吗？”代熙问。
“噢，向你汇报我们的发现。我们来到了427公交的总站，公交车上的监控视频显示他的上车时间和眼镜店监控记录下的时间吻合。上车后，他就坐在左侧靠近后门的空位上，静静的看着窗外。直到公交到达A站时，他迅速下车。我们询问了公交司机，他说那里是个较为僻静的地方，连晚间的路灯都好像应景一样幽暗神秘。因此，我们准备前往A站。”
“知道了。辛苦了，我们随时保持联系。”
“好的。”汤铎结束语音通话。
代熙吧唧嘴，仰望天花板。接着他自言自语：“我要做什么来着？”视线移动间，他看到空调插头连接的插座，然后他意味深长的发出“哦”的长音。
他低下头拨弄着手机。
“麻烦你一件事。”
“什么事？不会是让我告诉你凶手是谁吧？”
“不是。你的工作是鉴定我们提供的物证，我是麻烦你帮我拍摄几张照片。我上次给你的可疑头发丝，你按照同类分组，每组拍摄一张。必须体现你的拍摄技术。”
“好的，好的。我照做就是了。等我看完这场电影，再回去帮你。现在不要再烦我了。”
“祝观影愉快。”
“喂。”一个老人接起电话。
“爸，是我。”代熙说。
“嗨，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有什么事吗？对了，案子侦破的如何。”爸爸倒是很关心儿子的工作。
“已经进入了90%的阶段。”代熙大声说。
“嘿，不错嘛。我会期待你的又一次功绩。”
“谢谢。问您一个事。”代熙将语气降低。
父亲让他提问，他说：“我依稀记得，您曾经有过一把特别长的改锥，貌似是十字口的。我还把它当做‘激光剑’多次玩耍。嗯……现在还在吗？”
“怎么了，我的儿子，又想玩了？”
“并不是，我的爸爸，我可长大了。只是觉得和这次的案子有关。”
“我以为你童心未泯呢，但我真不知道扔哪里去了。可能藏在某个角落里，也可能给某个还住在乡下的亲戚。你应该知道，那个改锥是给工厂里的机器维修的工具。住在城里可排不上用场。你去网上查查吧，看有没有同款。”
“谢谢提醒，我回去查阅的。不过那件工具只能用于工厂的机器吗？”
“看看，我的孩子。那种长度的改锥不也能用于汽车身上吗？我可听你妈妈说，你的那辆老轿车坏了，你就送到汽修店里，也不知道自己琢磨如何解决问题。”爸爸教育他。
“不是忙吗？再者说，单位也有办公用车。”代熙说，“啊……”
“啊，你要吓死我吗？”爸爸被惊吓的差点骂人。
“对不起，对不起。”代熙连连道歉。“我只是想起了凶器和凶手可能逃离的方法。”
“哦，那你还有事吗？我累了，还要去喝口热水压压惊。”
“没有了，您好好休息吧。再见。”
挂完电话，代熙感觉瞬间来了精神。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李杰邀请语音通话。
“请一定告诉我，你们有了新发现。”
“如你所说，我们真的发现了。来到A站后，我们发现不远处就有一个小区。入口有一个全方位的监控。和门卫沟通后，他带我们找到了物业监控负责人。现在我们正在监控室内。”
“一切尽在眼前？”
“对，还看见了嫌疑人。”李杰有些兴奋。
当电话那头说出“看见了嫌疑人”这几个字时，代熙显得更加兴奋。本来靠紧靠背的他，上半身前倾，另一只手紧紧撑在桌子上。
“一个监控画面显示他进入小区后，直奔了停车棚。”
“进了停车棚？”代熙又问，希望心中的猜测得到验证。
“是的。不过我快速播放录像也没有看见他的身影。我们想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可我又听物业人员说，停车棚内没有安装监控。”
“什么？有停车棚却不安装监控？”代熙有些想不通。
“是呀，我们知道了这个事实也是这么吃惊。可是人家的理由也能令人信服。他们说现在的私家车里都安装记录仪了，如果有什么事，可以调查记录仪里的内容。因此…”李杰笑出了声，接着正经地说：“因此，小区从建设停车棚之初，就没有制定安装监控的计划。”
“好吧，我也相信了。所以说嫌疑人应该是去驾驶自己的汽车。”
“我们也是这样想的。快速播放监控，一直到晚上凌晨也没有发现他出来过。但这期间只有私家车开出了几辆。由此可以证明，他肯定是用自己的汽车作掩护了。所以我们准备让物业通知全小区居民，看看谁那晚停车了。真心希望所有某些车上安装了记录仪……”
“等等……”代熙截住李杰的话。他回忆起一层奶奶说过的话。“蓝色的车，你们看看有没有蓝色的车开出来过。”
“我来数一数。”李杰按照队长的要求，让物业人员再次从头播放。“他进入车棚后，半个小时左右内出了三辆蓝色的轿车。”
“好，这就对了。你们重点调查这三辆汽车的车主。”代熙说。
“好的，但等一下。”李杰说，“物业人员说，他们有些部分居民的私家车车牌号备案。”
“太棒了。这样就能知道，开车的车里哪些车是属于小区的了。”
“是的。”
“等你们把车辆信息搞到手，就撤退回家吧。明天更加辛苦。嗯，我提前告诉你们吧，明天早上要早点去单位呀。否则詹兰同事一个人忙不过来啊。”代熙嘱咐他。
“无论如何，我们都会提前到岗。后续进展，我待会儿通知你。”
“拜托了，再见。”代熙看着屏幕，等通话结束。
哎呀，代熙叹出一口长气。他把最后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打开窗户，顺手将茶叶渣倒入室外的绿植里，他总爱这么做。收拾好公文包，他关门下班。他走到队员的办公室，瞟了一眼。空无一人，詹兰也似乎下班走人了。他又和值班的同事寒暄几句，最后对他说了一句打气的话，然后他转身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