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破过多件离奇命案的警官,推理得不错。”吴戈抬起来目光。
“如果你承认的话,我就干脆拿出手机录音了。”
“你随意。”他说,“我的看法是凶手也要陈述一番。”
“请讲。”
他环视四周,惋惜地说:“好吧,看来这是我最后一次在这间房子里畅所欲言了。
我要先声明一点,我不是个坏人,或者说不全是。而我杀的那个人也不是个坏人,亦不是完全的好人。
敲门入室的理由是询问他家那间装修房间的租赁信息,尽管我早已知晓。我撒谎说有一位朋友想租一间附近的房子。他说自己不清楚,可以帮助我问他的父亲。我说他只需要告诉我他了解的就足够了。他想通了,就让我进到屋子里。即使我拒绝了他提供饮料的礼节,他也把那两罐可乐拿了出来。到头来他还是留了一手,他并不喜欢可乐呀!不过我不在意,既要放松他的警惕,又要解渴。我毫不犹豫地喝了几口。
等他落座,我们开始交谈。但我进入他家的意图不在租房一事,而是想要质问他一个问题。但这问题稍后再讲。
沟通似乎无效,他继续恶意的笑着,无所表示。我没有把‘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说出口,而是直接动手了。
我想起来了,期间的确有上楼时交错的脚步声。
等令我紧张不定的脚步声消失后,我深呼一口气,踮起脚准备出去。你想说什么不处理现场,因为我的计划是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回来。我从他口中知道他的父母最近与他闹矛盾,中断了联系。因此,我不着急有人会发现异常。
可当我刚要出去的时候,我就听见了他的手机在振动,应该是某人发来了微信消息。我害怕手机会持续发出铃声,这样会有人察觉到有问题。我于是返身寻找他的手机,决定处理这棘手的问题。我拿到手机后,我本可以用他的手指指纹来解锁手机的。可是我已经不敢再动他了。
我就利用偷看来的密码。唔,就在他使用时,我轻而易举地看到他分别点击了‘1、9、9、7’,这四个以出生年份作为密码的数字。根据我对他的家庭背景的了解,这组年份密码是他那个前女友的出生年份。而他也曾骂过他的前女友‘你都22了,还没长大’的话。
我解锁了他的手机,却感觉到他一息尚存,或者是我有了错觉。我不能有所犹豫,这对凶手来说是大忌。因此,我不在看他了。我拿起他床上的被子盖住了他。
不出我所料,微信上有个人和他联系。我立即关闭振动模式,防止有人打来电话。
一个想法闪过我的脑袋:我应该模仿他的口吻给他的朋友们发消息,要求终止今日的对话,且务必近日联系。我想好的理由是遇到了烦心事,准备出去玩一段时间。但是我看到他向领导请假的消息,就没有那么做了。
我的耳朵听到了动静,是楼上住户下楼的声音。看到隔断间我下意识地冲了进去,然后迅速关上门,拉上里面的一面窗帘。我害怕他听见了动静。
糟糕,都怪我。我竟然没有关上外面的门。还好,我躲进了隔断间里。
但是最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我感觉到那人似乎是进到了房间里。难道说是楼上二层那个家伙吗?我怎么没有想到他会在家?呃,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样的话,我只能在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呆继而夺门而逃后,赶紧逃离现场。只可惜我还没有处理好微信消息的事。那也得随情况改变计划。
过了让我感觉漫长的几秒钟,我感觉时间冻结了。因为外面没有任何骚动。
我躲在门后,透过内部窗帘留下点儿缝隙,偷看里面到底出现了什么状况。但是那人的穿着和发型我不曾见过。
我侧过身子,像捉迷藏一般。然后屏息凝神,努力让本已高度惊张的大脑重新转动。拥挤的大脑中出现一条信息:那人不是二层那个家伙。
我接着偷看。终于,在他转身露出面容的一刹那,我知道他是谁了。噢,是原来住在三层的男的。
不过他不是搬走了吗?而且他的发型为什么会是这样?还有他的穿着?咦?我记得他前不久回来过,说什么想重新在本楼或者附近找一间出租房。尤其多问了好几次我家对面这间房的信息。
我顿时明白了他那次回来的目的,而一条不重要信息慢慢浮出我的脑海,几乎变得清晰可见。我的奶奶曾对我说过本楼里发发生过不愉快的争执事件。
此事不简单,我甚至觉得他将要做的事和我一样。可是我先一步完成了,他一定惊愕万分。否则不会站在那里那么久。
我背过身,模仿死者在微信朋友圈里发了一条状态,迷惑众人。
而之后,我又心生一计。如果将来警方查案,我可以把这条信息透露给他们,我不是有死者的微信吗?
妈的,我真是意想不到。那家伙居然……居然拍了照片。还和我发消息的时间重合了。他可真聪明啊!
我知道他是带着杀心去的,但不知道动机与我想象的不同。哎,不过我阻止了一场悲剧。”
“你把自己做的是当成了好事?”代熙鄙夷地喝道。
“你不能阻止一个凶手的想法。”他说,“另外我要解释一些细节。关于快递一事,在我进入之前,他已经把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我进去后,亲眼看见他把东西又装了进去。还放进了柜子里。我把他的这种行为理解为‘反常规’,因为他是见到我之后做了这个行为。我认为会对我不利,我要抹掉这段插曲,所以我又拿了出来。谁知露了马脚,还损失了一丝血液。”
他的左手在右臂上来回抚摸,他又接着说:
“关于可乐罐和擦地的事。瓶罐我的确拿了出来,但走到门外时掉落在了地上。由于没倒干净,剩余液体也跟着掉在了地上。我只好擦地了,我想干脆把整个过道都擦一遍吧。咳咳,其实在当初,我想回答是我擦地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一下门,使门合严上的。但还是怕怀疑,所以没说出口。同样没想到他依然记得。”
代熙沉思了几秒。
“我相信你和死者之间绝对不是发生了争吵那般简单的事情,更不会是相互动手留下愁怨。”他说,“进到屋里前,当我提到死者对外散播关于你的不当言论时,我发现你表情愤怒。接下来说说你谋杀他的原因吧。”
他的嘴先是紧绷得发白,然后又放松了下来。
“杀人动机往往都是长短不一的故事。有的简单,如同一则寓言;有的冗长,犹如长篇论文。而我杀人的动机,可以成为犯罪心理研究报告中的一个章节。准确的说,我有报复型犯罪心理。”
他冷笑了一下。
“我记得故事起始于他们家装修的时候。你或许知道他父亲对我的评价,我曾帮助过他们家的忙。因而和那几个工人聊过天,互相认识。装修嘛,房门经常大开,我也会进入观察欣赏。哼,那时他们还没分手。某一天我在睡梦中隐约听见他们两对狗男女似乎对我评头论足,意思是我有点娘娘腔,年纪大了还不结婚,因为经常进入他家中东瞧西看,恐怕有些不良习惯。我告诉自己是做梦了,处于实虚不分的错觉中,我便不在意了。但是现实会展现一切,后来的一天我又一次听见他们和两个朋友在房内说话,门没关紧,我听得一清二楚。内容是讨论互相的喜好,朋友中有一个女人,当她说到自己喜欢胖一点的男生时,这个男人就对我进行了描述,又过分的描绘我们在一起的情形。但最后他来了个转折……意思是……我不能让那个女人……幸福销魂。因为我对她不感兴趣。”
他叹了口气,停顿了下来。
“我想他们是在喝酒,说了些胡话。”
“然后?”
“首先我暂时不结婚是有理由的。现在生活压力大,婚后生活成本高。我只是想在条件成熟后再结婚,仅此而已。可是有一些人不放过一点可以延伸讨论的细微小事。比如,没有女朋友的两个男人从房间里走出来,就会私下质疑、嘲笑,继而公然污蔑。我说的是性取向,你明白吧?”
“噢……”代熙显然有些慌张,“他们散布了关于你性取向的谣言。”
他点点头。
“这里是个安稳窝不错,但在这窝的旁边竟然住着两对多舌的鹦鹉。”他说,“他们曾至少三次看见我和一位男性同事从我家出来的场景。实际上,我们是在一起吃饭。当然,你也曾看到过。你觉得有必要大惊小怪吗?当日你的表情很正常。不过他们就不同了。我看到的是他们露出的一副难以捉摸的表情,我知道他们想错了。但从此以后我都不敢看他们的眼睛,我害怕他们露出的笑容,害怕他们心里的想法。不过他们的快递又总能交到我的手上。没关系,这是好事。我可以用和善化解他们的卑劣的心理。可是好景不长,我的好心被狗吃了。”
“他们又对别人说起了你的事情。”
“是……”他说,“不过他再度对别人说起的时候,和他一起的那只雌性的鹦鹉飞走了。是他一个人的罪过。”
“分手之后的事。”
“对。”他承认,“我以为是男方先出轨,女方才离开的,原来她还是受不了男方的性格。现在我也知道了他和后来这个女人的关系了。我认为我又成功阻止了一场悲剧。哈哈。”
“他对这位新朋友说起你的事了?”
“不,不是她。”他纠正道,“是很多人。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小区有一个住户微信群,里面有好几百个人。”
“有一天他在这个微信群里接连分享了两个文章链接。标题分别是《同性的危害》和《同性是罪》。时间正是他独自一人看到我和那位男同事一起出门之后。他只是在我家吃个饭而已。
接着就有人发送问好的表情。他说他的父亲说过这附近有一批中老年同性群体,多年前更甚。
我知道他的父亲不是道听途说,而是确有其事。因为我那百事通的奶奶也略知一二。
他又说‘他们可能就在我们身边’,接着附上一张邪恶的图片。
最后是管理员及时制止他的言论,否则那些和他具有同样恶劣兴趣的人就会无休无止地询问那些人在哪,那些人长什么样。
我有他的微信,我清楚他的头像。他也应该了解我的,他发在群里明显是指桑骂槐,我相信他有这样的本领。
第一次他侧面透露一些信息给别人,叫他们注意。说不定,哪天就会把我的身份公示出来。
十九日晚上,我和他坐在一起。质问他发布的理由。他的嘴快要歪到了耳朵上,随后冰冷冷地呵呵一笑,反问我‘难道不是吗?’我回答了自身的情况。他说‘既然你不是来问房子的,也不是所谓的Gay,那请出去。我还有事要做呢。以后你也不用帮我接受快递了。’
没有感情的回答,没有礼貌的态度。进门前我想好了两种结局,而这种情形,最后演变成了最坏的那种结局。无法挽回的结局。”
“我心里有一个困扰,你可以帮助我解决吗?”代熙问。
“好的,请讲。”
“你为什么要扮演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还主动联系警方?你不担心我们优先对你产生怀疑?让死者的家人或朋友发现不是更好吗?”
“很简单,现在天气开始热了,蝇虫早已破卵而出了,他家里也有一些了。尸体搁置三天左右,会腐烂生蛆的。我担心尸蛆会越来越多,爬得到处都是,然后从门缝底下爬出来,朝着我家进发。咦!那样很恶心。所以我想提前向警方报案。”
“好吧,我了解了。”
“至于怀疑。如果你们一直对我不依不饶,那就没办法了。只能随机应变地用谎言以及各种欺骗的设置来瞒天过海。不过我察觉到了,你们一开始并没有对我产生怀疑。”他极其平静地回答,“如果没有怀疑我,那就方便我适时实施计划了。对吧。”
“好了,谜题都揭晓了。现在我宣布你是这场谋杀案的凶手。你拖延法律的制裁的时间真的太久了。”代熙说,“你如果还想辩解,我提议去警局的审讯室里;你不满物证的准确性,也请等待我们最终的鉴定结果。”
“啊哈,我承认全部的罪行,我也做好了接受法律的惩罚和世人埋怨的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