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果然一切都瞒不过你，仅凭这身穿着，就被您给看个通透，我果然跟书生气差了太多。”
书生自卑起来，自怨自艾。
秦慕容道：“只不过是见的人多了，并不是我多聪明，而是脑子里面装着很多人和事罢了。就说书生打扮这件事，记忆中倒是有一位江湖草莽，年轻时在身上弄了上好的纹绣，从脖颈到肩膀，再到双臂，九纹龙虽然算不上，但起码也背着一头猛虎。而随着他地位的提高，到了那种可以维护规则的人了，他就开始厌恶身上的纹绣，穿着方面从来都是一身长袍大褂，就算是闷死人的三九天，这脖颈上的扣子都不去解，长长的衣袖也不会往上挽，只为让别人看到不到那些因为年轻躁动而纹上的纹绣。”
书生道：“原来是这样，看来此人也如同我一样，厌弃曾经的自己。”
秦慕容哈哈一笑：“怎么能说是厌弃呢？没有曾经的自己，哪来的现在？他也不是厌弃，年轻时也是白手打拼，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当时奋斗来的。你也一样，正是因为曾经的你有些痞气，有些小肚鸡肠，有些不折手段，这才让你拥有了这般逆天的修为，不是吗？”
“可能……是这样吧。”
“那之后呢？你都这样做了，那个娘们还是不省心？”
书生愣了一下，然后苦笑道：“那个女人……那个娘们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就是喜欢我的那位朋友，我越想越气，于是就伤了朋友，也把她给睡了！”
“呃……这好像就有点过分了。”
“是啊，酒醒之后就后悔了，看着往日的朋友嚷着要杀自己，看着心爱的女人寻死觅活，我当时也有些傻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当时我就想过，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该杀的杀，该关的关，只要自己开心快乐，哪管别人死活？但却又于心不忍，思来想去，好像只有我离开那里，整件事情才算是结束，哎……”
秦慕容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说道：“那你也不用穿上这身衣服，硬生生把自己伪装成文化人啊，江湖草莽就是草莽，又没人笑话你。不过话说回来，你这行动起来也算硬气，但还是心太软了，难免会被人利用啊。”
书生一惊，随即苦笑，叹声道：“我也在怀疑，我是不是中了什么圈套，不过怎么想也不可能，毕竟那些事情都是我自己做出来的，又没有人逼我。”
秦慕容眨了眨眼睛，好奇的看着他，眼神中透着一股子戏谑。
书生觉得有些不对，皱眉问道：“秦爵爷为何如此看我？”
秦慕容笑道：“就是觉得有些搞笑，这世上总有自以为聪明的家伙，明明被人算计了，却还觉得都是自己的错，也真是可悲可叹啊。”
“这……”
书生满脸疑惑，甚至连自己疑惑的地方都不知道，就这样看着秦慕容，脑门上写的都是求知欲。
秦慕容叹了口气，然后说道：“你打了至今依然叫他朋友的人，然后睡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对方还要死要活的，对吧？”
“是啊……”
“做出这些事，是因为喝了酒，并且心中气恼所至，对吗？”
“当时确实是烂醉如泥，但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并且……并且也是我想做的。”
“所以当时你的愤怒是真的，对吗？”
“是的，我很愤怒！”
书生说起这件事，依然有些咬牙切齿。
秦慕容笑道：“我来猜猜啊，你之所以愤怒，是不是因为在某一段时间，那个女人对你很好，而对你的朋友却是不温不火，她把重心都放在你的身上，或者是照顾你，或者是同你到处游玩，当然也有可能是眉目传情，是这样吗？”
“你……你怎么知道？”
“然后突然有一天，没有任何缘由的，她不理你了，反倒是投入你朋友的怀抱，而你朋友对你是满心愧疚，只是愧疚归愧疚，他会当着你的面说自己也喜欢那个娘们，希望你祝福他们，对吗？”
“这……你看到了？！”
书生都懵了，也有些吓坏了。
秦慕容继续道：“你根本想不明白到底是自己哪里做错了，于是就拼命的想，将曾经所有的细节都在脑子里面一遍遍的过，希望能找到自己的漏洞，好去弥补，但越想脑子就越乱，于是你开始愤怒，你气愤的不是别人，而恰好是自己，于是你把这份恨意压在心里，以为能够压得下去，以为日后可以正常的过日子，却不知道愤怒是会酝酿的，如同美酒，你压的越狠，它发酵的越快，当有一个契机，比如喝醉的时候，它就会立即爆发出来，如同火山一般，摧毁周围的一切，包括你的朋友，你心爱的女人，还有你自己的人生……”
说到这里，他看着一脸惊骇的书生，轻声说道：“这一切，你看，我没有见过你，不认识你，没有在你身边见证一切，但我依然可以想得出来，猜的出来。而对于做局的人，其实也不是很难，那个你心爱的娘们，原本就不喜欢你，原本就是在跟自己的姘头做一个局，让你这个有资格继承家主之位的家伙，陷入愤怒，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陷入万劫不复……你知道这世上最可怕的人是什么人吗？有人说敌人，不，其实是叛徒。因为叛徒都是你身边的人，他们知道你身上哪里最敏感，一刀捅在哪里才最痛。”
书生呆呆的长大了自己的嘴，然后突然一个踉跄，从石凳上滑了下去，坐倒在地上。
他脸色数变，憋得酱紫，随后猛地一口鲜血喷出来，面上又挂上雪白。
不过此时的他，明显轻松了不少。
眼神间也通透了许多。
秦慕容叹了口气说道：“这是何苦呐？你这一口血吐出来，只怕是伤了本源，不是几年就能养好的。”
书生却爽朗的笑了起来，说道：“旧事憋的烦闷，总觉得再那样下去，怕是离死也不远了，不过如今吐出这口浊气，心中就再无牵挂，也是极好。”
秦慕容道：“出气？我觉得你还没有出这口气。”
书生叹道：“那还能怎么样？难不成真的回去，把那对狗男女给杀掉？他们两个是我最熟悉的人，相对于常年见不到的族中长辈，反倒是跟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即便知道他们对我做过那种事，但……该打的也打了，该睡的也睡了……咳咳，其实算起来，除了我自己有点小肚鸡肠之外，我也没亏什么。”
秦慕容眨了眨眼睛，然后点头道：“方才还担心你依然不够通透，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啊？你是在考验我？”
“你终究年轻，即便把自己伪装的再老成，也不过才三十几岁，脑子走进什么死胡同里面出不来，也是常有的事，而更多的就是从一个死胡同出来，却又立即扎进另一个死胡同中，换而言之就是思想极端。”
“哦……”
书生呆呆的点了点头，这点他是有些不懂的。
秦慕容突然问道：“那你的那位朋友和那个婆娘，现在已经婚配了吧？”
“都已经很多年了。”
“孩子呢？”
“也有了，好像已经有十岁了。”
“十岁啊……”
秦慕容点了点头，突然又问道：“那你是哪年离开的？”
“嗯？”
书生一愣，脑子一转，立即苦着脸说道：“秦爵爷不会是想说，那孩子……有可能是我的吧？”
秦慕容笑道：“万一呢？只要是有这种可能，哪怕是万分之一，你也总要想个方法去确认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