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监赶忙颔首侧立。
虫老也是自称有罪。
官家则是仔细琢磨着这些话，真的也有些感悟，叹了口气道：“没想到此子倒是有些见解，但无非就是纸上谈兵，小聪明而已。”
是啊，这真的就是小聪明。
问题嘛……或多或少，大家都能看得出来，即便是看不出来，其实也没什么。
总比一个看出来，却根本没有解决办法的家伙，单纯的把问题提出来让大家苦恼，要强上很多。
官家生气的，就是因为虫老没有下文了。
既然有这种可能，那要如何解决？仅仅提出来？就显得有些……虎头蛇尾了。
其实秦慕容说了。
说了一些解决的办法，只不过即便在虫老看来，也是骇人听闻的，所以他这次根本没敢跟官家提及。
若是日后有机会，就让秦慕容自己去尝试一下，若是真的有效，到时候再推广也来得及。
虫老想了一下，说道：“陛下，那姜家一案……是否可以从长计议？从轻发落？”
“嗯？又提此事？”
“那小子说了，姜家这些年也有些积攒，单是金银就足足装了三辆四乘的马车！若是能够从宽，这些钱财……正巧现在南方有些灾情，虽然不太严重，但也需要钱粮弥补，现在北部边境又是用钱的时候，微臣知道，这国库的钱……不够用了。”
官家心动了。
眼睛都一下子亮了起来。
他现在是真缺钱！
不过转头就说道：“难道朕的金口玉言，就只值三辆马车的财物？哼，爱卿，你倒是把朕看轻了。”
虫老一脸无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知道求情的事肯定没戏，秦慕容的命是保住了，但姜家……真的要遭大难。
正此时，一个小太监在门口处微微动了一下身子。
大太监立即警觉，皱着眉头看向那边。
小太监一脸焦急，仅用口型说了几句话。
大太监立即脸色一变，赶忙悄悄走出，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又回来，苦着脸站到官家身前，欲言又止。
“出事了？有什么事，能让你如此慌张？”
大太监苦着脸说道：“刚知道的消息，秦慕容……秦慕容的马车，在内城受狙，伤亡惨重……”
虫老差一点就直接冲了出去，即便这是对陛下相当不敬的行为。
官家也是愣住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立即问道：“人呢？那个臭小子呢？死没死呢？”
大太监立即道：“据城防回报，说是救下一个富家公子，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那人……”
“还没弄清楚，就过来汇报了？朕的禁军还真是好样的。如今贼人都敢在朕的内城祸乱了，好，很好！”
淡定的神情，却还是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怒火。
虫老想了一下说道：“这件事，兴许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其他？”
官家叹了口气说道：“多少年了，内城之中从无骚乱，现在却闹出这么一件当街杀人的事，这件事必须严加查办！就交给司礼太监来做好了。”
虫老赶忙说道：“微臣想要亲自带队稽查！”
“不可！”
谁知官家竟然一口否决。
并且沉声说道：“这件事就不要再谈了，不过……那个小子也真的算是多灾多难，什么样奇怪的事都能让他遇到，如今在内城之中竟然也能被刺杀……哎，再加上这个小子真的算是进献了一个好宝贝，算得上是功臣了，如果不给予好的封赏的话，怕是要伤了天下匠人的心……这样吧，姜家的罪责，就赦免吧，不过那三车金银还是要上缴的，算是他们非法所得。”
什么非法所得？
还不是欲加之罪？
不过官家开口赦免，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虫老重重的松了口气，自己见到秦慕容的时候，也总算是好说话了。
“都撤了吧，朕累了，还要休息。”
虫老和大太监赶忙就退了出来，大太监要去彻查内城伏击一案，而虫老去要看看秦慕容的情况。
两人正好顺路。
坐在车上，虫老欲言又止。
大太监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有些话，原本不应从咱家嘴里说出来，不过生怕你对陛下有所误会，还是要提醒一二。”
“请讲！”
虫老立即恭敬起来。
大太监说道：“试问天下有几个人，能把兵刃死士带进这内城之中来？”
“这……只怕不多。”
“这秦慕容在大梁城无牵无挂无亲无故，又何来的仇敌？”
虫老一惊，忙问道：“您是说那件……”
“不可言，不可言！”大太监叹息道：“这件事，根本就只能当做一个无头公案了，所以陛下才把这件事交给咱家来做，说白了，做不到的，到时候陛下责备一下也就好了，不会真的把咱家如何，但若是你立了军令状，到时候办不成事，岂不是麻烦？”
虫老恍然，赶忙拱手道：“这……还真是要谢过大公公了！”
大太监道：“你我二人都是为陛下分忧，何来谢这个字？不过常听人闻，尤其你们文人总说，所谓君子不立桅樯，若是你接下此事，到时候真的左右为难，你是希望陛下怎么做？”
“这……”
虫老赶忙说道：“受教了，今日若不是你，怕是……”
“不用说这个，陛下信你，更器重你，你也从不依仗这里，尽心尽力办事，平平稳稳做人，如此最好，最好。”
虫老品味着这句话，然后点了点头，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看来跟秦慕容走的太近，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转念一想，怕个鸟？
自己还有几年好活？若是真有一天把陛下得罪了，也一定不是因为秦慕容的事，一个渭城赘婿而已，还上不得台面。
而且只要陛下不杀了自己，倒是可以乐得自在，过几天舒心日子，岂不是皆大欢喜？
大太监自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以为他明白了，便轻轻叹了口气，想着“伴君如伴虎”这句话。
……
秦慕容受伤很重，尤其肩头的箭伤，再加上之前的伤势，一下子就再次让他变成了残疾人。
不过这相对于他心中的伤，还算是轻的。
他从未想过，有一个人会真的在紧要关头为自己而死！
自己之所以活着，是因为母亲这么做，但除此之外，真的没有任何人会这样了，他经历的更多的，都是背叛与算计。
前世在商场之中，他也算得上是孤家寡人了，每天考虑的烦心事，未必比现在的官家少多少。
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黑虎，直接把自己的性命换了秦慕容的性命，还不是单纯的换，而是明知必死，却还要把秦慕容给救活……
这已经不是恩情两个字可以概括的。
说实话，他还是有些不能接受这个世界上人们的价值观，士为知己者死，哪来的那么多死士？即便纵观历史，也就那么几个而已，两只手就能扒拉过来。
之所以会成为故事，也是因为人们热切的希望故事中的事可以经常性的发生，是一种向往。
正因为稀少，所以才向往，所以才流传。
如此一来，好像什么人都不亏欠的秦慕容，发现自己欠了别人一个天大的人情，想要还，真的有点难。
而更让他惊讶的是，十人队伍，最后真正死掉的，竟然只有黑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