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微臣便先告退了。”柳正贤见软榻上的两人满是恩爱,自己若是再待下去定是不妥,便识相地拜了个礼,随即领着木潼缓缓向后退去,路过食桌前,凝神望了望沐落雅,方才领着木瞳离开。
“师父是喜欢六公主吧。”当二人走出凤宁阁后,木瞳方才缓缓开口。可声音却也是极小的。因为师父教过他,在这宫里,说话要小心。
柳正贤一惊,脚步却未有半刻的停缓。随即微微摇了摇头,“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她是堂堂西曙国的六公主,而我只是一介太医罢了。就像瑶妃娘娘一般,从前她是东珀国的长公主,最终不也不远万里地嫁给了这西曙国的三皇子。眼前见着的身份差异便是如此的悬殊,任何的心思也不过只能是想想就好。”柳正贤说着,语气不免有些酸涩。
“弟子知道自己尚还年幼,不懂这些情情爱爱。”木瞳说着,抿了抿双唇,“弟子从小无父无母,自从遇见师父您,弟子才感受到了如何为师徒之情。所以,无论师父想什么,亦或是做什么,弟子都会站在您的身侧。”说完,木瞳微微一笑,一双眸子清亮无比,似是在发着光。
柳正贤见木瞳那纯真的小脸,既是欣慰,又不免带有几分忧愁。如今的他倒是有私心想让木瞳永远都能如此的纯真下去,就像沐落雅一样地无忧无虑。至少,不会为宫里的勾心斗角压的喘不过气。
其实妃嫔如此,太医亦是如此。虽表面上看着安然无遗,可一不小心,便就可能会万劫不复。只是,沐落雅日后终究会成为别人的嫔妃,而木瞳,也终究会在这医馆中度过自己或喜或悲的一生。而他,如今却也只希望自己所在意的人能安然一生便好。
柳正贤想着想着便朝着木瞳微微一笑,仿佛是要将自己的一切希翼都寄托在这笑容中一般。
木瞳望着柳正贤的眸子似是睁得更大。
柳正贤是十岁的那一年进皇宫的医阁的,像木瞳一样,做学徒。
每年宫里都会在百姓之中挑选有才能的孩童进宫,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王官贵族皆是平等竞争。这倒是给了柳正贤一个好机会。
柳正贤虽年幼,却是应征的孩童中成绩最好的,最后也分给了医馆的首领张务致做弟子。
原本一切看着不错,可柳正贤刚进宫就发现这传说中的医馆首领其实并非什么有声望的人,只不过是会些医术的草夫罢了,全靠着做妃的二姐才能在这宫里立足。
柳正贤原本立志做一名精通医术的良医,可跟着这个师父,他却也无能为力。
就在他作学徒的第二年,宫中一公主患了病,他随师父去瞧了,瞧见的便是一名三四岁的女子,长得甚是精致,不过脸上生了许多红斑,看上去倒是有些狰狞。
他见过这种病症,是从虫身上染来的,一般只有乡下的孩子才会起,可不成想在宫中却也见得着。他暗想:这定是个调皮的公主。
张务致一没见过,二没什么能术。只一眼便说无药可救,之后转身就走。
那女娃哇的一下就哭了,倒不是因为听到了他师父的话,而是她的乳母怕她吃太多甜食而把桌上的酥糖给收走了。
柳正贤心里一颤,赶忙扯住他师父,“师父,弟子有办法!”
谁知道他师父不仅没问他是什么法子,倒是先对他一阵呵斥:“我可是医阁的首领,我都不会治的病,你能有什么法子,年纪不大,倒真是自不量力。”
柳正贤被训得立马涨红了脸,强忍着眼里的泪,却也不敢反驳半句,毕竟他张务致也是师父。
他转头又看了一眼那公主,发现她已经不哭了,面前的是吃了半盘的酥糖,虽然脸上还有红斑,可那笑着的模样却还是可人的不行。
柳正贤咬了咬唇,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治好她,之后哀怨地看了一眼张务致,头也不回地走了。
其实想治她也不难,他知道药方,可难弄的是药材。
他本就不能擅自拿医阁的药材,再加上他今日又冲撞了张务致,想拿药材更是难上加难。于是他想了又想,绞尽脑汁,最终决定——偷!
柳正贤当晚就去了,还不忘拿了个斗篷把脸遮住。
他平日里观察的细,谁晚上当值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今日该轮到阿奇当值了。柳正贤偷偷看了一眼,确是阿奇
阿奇一向懒的不行,他之前通宵看书的时候总是见他守着守着就睡了过去,果不其然,他没等一会,阿奇就打了个哈欠,倚在门边睡了过去。
柳正贤轻手轻脚地过了去,阿奇睡得死,竟然完全没发觉,他屏着呼吸,把门推开了一小条缝,侧身进了去,直到他关上门才松了口气。
柳正贤不敢耽搁,赶紧去找药材,没多久就找齐了,他赶紧裹好,就要出去。
上天估计是眷顾他,这一路真是顺利的不行。
他刚要打开门,门外便嘈杂了起来,之后一堆人破门而入。
打头的就是张务致。
“大伙看看啊,就是他,年纪不大又是顶撞师父又是偷药材的,真是反了天了!”
柳正贤一惊,抿着唇没说话,只是又将怀里的药材又捂紧了些。
他已经决定了,就算是要打他,他也得把药材拿出去!
“诶,首领大人您怎么来了?”突然从内室里出来了一个人,柳正贤回头一看,虽是不认识,倒是眼熟得很,好像也是这医阁里的人。
“你怎么在这?”张务致也是一愣。
“下午的时候来这看些古书,就一时忘了时辰。”说话的脑子继而又望向柳正贤,“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你拿的那些药材送去我的寝宫啊。”
柳正贤一愣,“我……”
“你什么你,方才不是同你说过了吗,我的寝殿就在侧殿最里面那一间,快去,我明天还得用呢。”
柳正贤皱了皱眉,随即明白了这人是在救他!他虽不解,却还是缓缓出了门,在场的众人也没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