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内挖有一座大湖,当年开府建牙之时陛下御赐“清平湖”,面积广阔,整个大魏除了皇家园林中的太昌湖能压它一头之外,清平湖算是第二大的人工湖,湖中建有一座湖心岛,中心最高处有一阁楼,名为“闻潮阁”,可以一览清平湖全景,视野开阔让人心旷神怡。
“来来来,我今天弄到了好东西!”
“昭哥儿你又弄到了什么好东西?快给我们看看!”
闻潮阁红木楼梯上传来一阵嬉笑喧闹。三名刚刚及冠的年轻人快步来到闻潮阁最高层,中间一人一袭赤色银纹袍,英姿勃发,正是霍昭。
左边那人身材瘦小,目光却炯炯有神,四处张望,身着修身白袍,一看就是伶牙俐齿之人。
右边一人身材修长,面容白皙,身着靛蓝色长袍,手持一把折扇,看上去文质彬彬,颇有文士风度。
三人来到一面屏风前盘腿坐下,霍昭神秘兮兮的从屏风后取出来两坛酒,拍开封泥,邪笑着说道:“这可是我花了一百五十两银子弄来的黄橘酒!你俩这次有口福了!”
“一百五十两?”那瘦小的年轻人紧紧抱住酒坛一脸肉疼的说道,“昭哥儿,你买贵了哟!上次我在酒楼买的才一百二十两,哎哟~一百五十两,心疼死我了!”
那白面书生一样的年轻人闻言哈哈大笑,鄙夷的说道:“我说葛傅生,你能不能改改你这个小气的毛病?你好歹也是首辅葛洪才的儿子,你家一年俸禄加赏赐就不知多少,你还心疼这一百多两银子?再说了,昭哥儿喝酒就是图个痛快,你这抠门儿的!”
那葛傅生抱着酒坛,轻蔑的反驳道:“你懂什么,我爹说了,一饮一酌都是陛下所赐,怎敢糜费!哪里像你这个安国侯府的大公子,拿个折扇写两句诗词就以为自己是文坛大家了,整天自诩风流,厚脸皮以才子自称,也不知道别人是给你面子还是给安国侯面子呢!”
葛傅生伸出大拇指,转头看着霍昭又继续说道,“咱们这位顾真大公子,那花钱可谓是大手大脚,整天风花雪月的,那燕春楼的头牌柳儿姑娘恐怕都是他用钱砸出来的!哈哈哈。。。”
葛傅生一番说辞把顾真气的吹胡子瞪眼。
在座的三人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也都是大魏顶级的豪门公子哥,因此关系极好。葛傅生经常以和别人斗嘴为乐。他小时候曾经跟霍昭斗嘴被狠狠揍了一顿,从那以后他的目标就转向了常常以才子自称的顾真。
葛傅生是当朝首辅葛洪才的独子,伶牙俐齿,才思敏捷,却偏偏属于一毛不拔的主,连皇帝都曾经说他日后若是做使臣必定是寸土不让的名臣。
顾真是安国侯顾阳的长孙,少读诗书,腹有学问,文章才学都颇有名气,还写的一手好字,在北方这种尚武之地很是少见出众,因此让许多人都争相收藏。
顾真虽然腹有才学,谈书论道是把好手,可是在这跟市井泼皮斗嘴一样的葛傅生面前,顾真每次都憋的脸红耳赤,“你别胡说八道!你每次见到柳儿姑娘还不是缠着人家让人弹曲儿,还好意思说我!”
霍昭拍开封泥,笑着说道:“两位大侠,现在咱们能不能开始喝酒了?”
“能能能!”葛傅生头如捣蒜,“今年还没喝过黄橘酒!哈哈。。。”
顾真白了他一眼,“你不是嫌贵么?”
“不喝白不喝!再说这是昭哥儿请客,哈哈哈。。。”
秋风微凉,天空再次飘起了雨丝,清平湖中泛起阵阵涟漪,天气十分舒爽,三人推杯换盏,不多时两坛黄橘酒下肚,三人都有些头重脚轻。
顾真面色泛红,摇头晃脑的说道:“昭哥儿,好久不见你纵马绕龙城了,最近是不是国公又斥责你了?要我说,昭哥儿你不就是平日里喜欢沽个酒,提枪纵马绕城么,国公管你管的也太严苛,不怕把你憋坏了!哈哈哈。。。”
霍昭一手撑着桌子,华贵的赤色长袍上沾着一些酒污,他醉醺醺的说道:“你说的对,老爷子又斥责我了,说我性情太过飞扬,还说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里!可气的是那些狗屁清流言官,说老爷子剑履上殿恩宠太过,当收回恩宠!若是仅仅收回恩宠倒也罢了,最为可恨的是这些言官还谏言陛下裁减北原军人数!”
霍昭越说越觉得怒火中烧,猛地拍了一掌桌子,骂道:“这些所谓狗屁清流言官真该到边境去看看!去看看那北齐快马弯刀呼啸往来!去看看那后周强弓硬弩威慑四方!更该去看看南楚水师,西蜀绝壁!若不是我父镇守北疆,众将戍守四方,这大魏怎么会有如今的太平世道!幸亏陛下乃是开明之君,不听那些言官的谏言!我本是将门之后,不与他们计较便是!”
“昭哥儿说的有理!”葛傅生醉眼朦胧的指了指霍昭,“镇国公追随陛下半生,率北原军征战四方,威名赫赫,如今这大魏疆土有一半都是他老人家打下来的,百姓民心莫不敬服,得到如此殊荣也是理所应当!”
“可是。。。”葛傅生话锋一转,“可是在这京城之中的确是暗流涌动,他老人家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怎么说?”顾真狐疑的看着葛傅生,低声问道,“难道京城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霍昭也疑惑的看向葛傅生。
葛傅生看了二人一眼,犹豫再三,长叹一声,说道:“我听我爹说,咱们陛下如今都已经年近古稀,按理来说过不了几年就要退位册立新君,太子曹恒和祁王曹楚表面上虽然和和睦睦,其实私底下都在拉拢党羽,准备夺嫡了!连我家收到的东宫和祁王府的礼品都不知道有多少,更别说镇国公这面军方的大纛了!两头都想把镇国公尽早笼络到自己阵营,更何况昭哥儿的父亲还是北疆的实权大将军,可以说是炙手可热,所以啊~国公他老人家让昭哥儿收敛一点也是有道理的!万一被有心人抓到把柄就是一件恶心人的事儿!你们可别说出去啊!要是被我爹知道我会被关几个月的禁闭!”
葛傅生这一番话顿时让人醉意清醒了不少,这种算是朝廷机密的事情还是头一次听说。
霍昭听闻,不由得怒从心头起,又拍开一坛黄橘酒狠狠灌了几口,说道:“现在外患未平,四周强邻虎视眈眈,他们还有心思去夺嫡!真是让人失望!”
顾真安慰道:“昭哥儿不必气愤,自古以来皇家本就无情,翻开史书皆是血迹斑斑,以前朝周之强盛尚不能幸免,何况咱们大魏!再者说,其它几国的情况想必也是如此,那南楚淮王和宁王早就争得头破血流世人皆知,这也都是难以避免的事情!昭哥儿不必担心!”
葛傅生也附和的说道:“顾白脸说的有道理,昭哥儿还是听国公老人家的话吧,别让人抓到什么把柄。”
“哎~”霍昭长叹一声,“若是老爷子同意,我早就去军中任职了,凭我手中云罗,胯下墨青肯定能把北齐人杀的屁滚尿流,何苦还留在这纸醉金迷的地方消磨光阴!”
顾真把玩着手中折扇,若有所思的说道:“我想国公他老人家怕的就是这个。”
“此话怎讲?”葛傅生疑惑的问道。
“你想,如果昭哥儿真的在军中闯出了威名,那荣宠只会更盛,本来镇国公府已经是人臣极致,到时候陛下只怕更难做。若是封赏昭哥儿吧,万一再封出来个国公怎么办,若是不封赏,岂不是显得陛下凉薄,而且到时候国公府遭到的攻讦只会更多,而昭哥儿又是性情不羁,万一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就是一桩祸事,连我们安国侯府都有人参奏,更别说镇国公府了!”
“哎~”霍昭转头看向窗外朦胧细雨,“虽然镇国公府威名赫赫,但那都是祖辈之功,如今我已及冠却寸功未立,不由得心中烦闷啊!”
而后霍昭摆了摆手,“算了,不说这些了,以后大不了不绕城就是了,但沽酒肯定是要沽酒的!咱们继续喝酒,等晚上去燕春楼听曲儿!今天该葛铁鸡出血请客了,非得狠狠宰上一刀!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