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潮汐在夜的虚空涌动,剧烈,星体在崩解,扬起黑褐沙尘渐渐消逝,最后只留下一截饱满小界之源的微光残片。
此残片乃梦因小界形成诱因之一,魂之残念。
在魂界陨落的魂魄消散之时,可能与七界生灵梦中联系而引动共鸣,从而形成固化不灭的梦因小界。
獠伸手拿住,没有实物的触感,她催动魂纹命。
有源源不断的莹白之光自动涌入魂纹命符当中。
然而,这股魂力对獠来说,实在是太过庞大。
又一个时辰过去。
“怎么还没好……到底到底还要多久啊……”
……
阳光洒落面庞,他抬起脸,微微眯了眯眼。
“咦?你今天要出远门吗?”
远处走来一人,素衣散发,长相颇为俊逸。
“是啊,华裳。”高大的独臂男子笑着点头,“多年的憾事了,如今忆起,想去解决一下。”
“哦,那记得早点回来,可别让我等你太久了。”
“你放心,我会很快回来的。”
墨聂大步走去,心中冷笑:
“老狈,二十年了,你也一定等我等得太久了吧?我还没到之前,你可千万别死了啊……”
举目灿阳,他眯了眯眼。
……
在更早的时候,卯时未至,东天际仍是暗邃,星辰不见。
清冷的女子缓缓坐起,宛若鬼魅地飘至闻鳞面前。
轻轻叹了口气。
“既然睡不着,还是赶路吧。”
狰兽强拽起闻鳞又跟放风筝似的上路了。
仔细想想,觉得还是闭上嘴巴比较好。
闻鳞苦苦支撑着。
……
当晨曦泛起时,也扬起飞雪。
跨越峡谷,面前是一片辽阔的雪原。
地面隐隐震动,很快平息。
女子蹙眉朝远处凝视,侧转身子:
“你今天倒是格外安静。”
“咳、咳……咳……”
狰兽停住。
“果然有用!”闻鳞心中暗喜,勉强睁开眼睛,满脸憔悴。
“咳、咳咳”
“怎么,玄兵强者也会这么容易得了风寒?”
“是骗我的吧?”
伏青漪淡然说完,不待闻鳞回答,又命狰兽继续上路。
可恶,失败了吗——
不对,一定是我表现的不够认真
这样的话……
“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锵!”
狰兽骤然回头,一声咆哮!
尖锐的獠牙几乎刮擦面颊!
碧绿的竖瞳全是死寂!
与闻鳞对视。
闻鳞顿时噎住。
“看,这下不咳了吧?”女子无波无澜地说道。
“……”
闻鳞为之气结。
不对!
一定一定是我还不够努力!
“伏姑娘,咳,在下确实身感不适,不知能否歇上片刻?”
嗯,说话要一直虚弱着,时断时续,将死未死的,还有,气息要更弱一点……
“咳,在下……真的……一下……就好了……”
狰兽把脸离开。
他看到了女子那双淡淡如烟的眼中满是疑惑。
“你累了?你又没动过,而且,你不是一直都在休息吗?”
“……”
我一直在休息?
回想夜尽天明时的那一段遭遇,闻鳞的内心是崩溃的。
“伏姑娘……在下……”
可恶!我该怎么接下去?没招了吗?
见男子面色极苦,欲言又止,伏青漪好似想到了什么:
“对哦,你一天都没如厕了,你是想……”顿了顿,“对吧?”
干得漂亮!
在心里给女子悄悄竖起一个大拇指,同时脸上表情也很是顺其自然地起了一番变化:
“伏姑娘果然是聪慧”
“可你是玄兵强者,憋上两三天也是可以的吧?”
女子冷笑着。
“可在下之前就一直憋着,”闻鳞瞬间将五官挤到一处,“现在真的是快憋不住了。”他很是诚恳且痛苦地望着女子。
与闻鳞目光对视,最后,伏青漪低头幽幽叹了口气:
“为什么,我心底总觉得还是不能相信你?”她抬起脸靥,眼神变得几分迷离,“是不是,把你打昏会好一点?”
“伏姑娘,别——”闻鳞惊呼。
咚!
疯女人!你别得意,下一次我一定
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其实也怪我,实在不该先开口与你说话的……”顿一顿,脸色显得犹豫,一瞬又是坚定:
“你若真的憋不住……我只好杀了你,虽然对姬傲不起……”
摇着头,视线静静转望向前,狰兽也安静地伫立原处。
四野空寂,一狰两人很快就被飞雪包裹,塑成雪雕。
……
远处走来白兽群。
它们是行走在寒昼冷夜中凶勇桀骜的王。
也是奔逐于苍茫白原上冷酷疯狂的杀戮者。
风雪中,那超过百头的雪狼缓缓而行,一旁,十余名神情同样肃穆的骑狼者无声跟随。
雪原极静,风啸作歌,天地仿佛化作了星空长卷。
点点光斑溢出狼群,在虚天汇聚光液动荡,将那方虚空独开天地。
当勾勒处犹如仰天长啸的白狼图腾。
虚空重归天地。
一道三十丈长的银狼化身栩栩显现,仰天啸吼。
那便是狼群共祖,撕裂之主。
雪狼肃穆走去,追随着撕裂之主曾经的足迹。
狼祖在上,它们虔诚膜拜祖先荣光,企仰着狼族的使命与荣光能再一次降临——
“你这疯女人!突然打晕我还不算,干嘛还把我埋在雪里,想憋死我吗!”
突然传来男子气急败坏的吼骂。
狼群驻足,齐齐望来。
目光皆是愤怒。
雪雕瞬间炸开,一道黑影疾驰掠去。
狼群静静望着黑影跑远消失,继续向北缓行。
而一狼,一人,已自狼群中消失。
……
伏青漪被拦下后,来人很轻松地一记手刀将她砍晕。
狰兽失了掌控,顿时沉寂下去,然而五尾仍是死死缠捆着那个狼狈的青年,以一个极其羞耻的姿势。
“看来你挺不招人喜欢。”来人面无表情地望着闻鳞。
闻鳞气郁,眨了眨眼,冷笑:
“你不懂,这叫‘爱之深,责之切’。”
牙发出嗤笑,显然并不相信。
“你不信?”
闻鳞仍然决定不要脸,反正他觉得自己的脸早已经丢尽了。
“信与不信,都没什么意义吧?”牙看白痴一样地看着闻鳞。
闻鳞便叹了口气,“你这个人,可真是无趣的紧。”
牙闻言冷笑:
“弱者哪有什么资格谈什么有趣?选择在强者的手中,有趣无趣,强者说了算。”
语气一顿:
“还是说,你觉得自己现在的这副模样,这个姿势,很有趣?”
随之,是良久的沉默。
“牙,獠没死,我也不会让她死。”
骑狼者的脸上沉入阴影,语气冷酷:
“獠的死活,与我何干?”
闻鳞顿时就有了怒气:
“我跟她说‘是牙让你跟着我的’,所以她才肯活下来。她一直以为还可以回去。”
牙沉默,摇了摇头:
“雪狼团不需要连自己座狼都保护不了的骑者。”
他确定地道:
“她,回不来了。”
虽然知道可能是这样的结果,闻鳞还是失望了。
有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一旦发生即是注定,就如同日月更替,四季轮转,不会以任何的解释、理由而动摇。
但闻鳞还是忍不住又一次发问:
“如果獠的雪狼能活过来,是不是就可以回去?”
“每一头雪狼都是独一无二,狼祖这知晓一切。”
“所以,我说的就是属于她的那头雪狼,那头已经死掉的雪狼,”他的眼神竟是无比认真,“如果有一天,那头雪狼能完完整整活回来,那样,獠能回来吗?”
目光对视
“如果雪狼真能活回来,獠也还是獠,狼祖会有答案。”
“牙,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
牙点头:
“我说的,我负责。”
闻鳞笑了。
然而下一刻,他笑不出来了。
他看到牙黑下脸,摩拳擦掌。
“你打搅了狼群的仪式,狼群尊严不可亵渎,准备好接受惩处了吗?”
闻鳞咽下一口吐沫:
“牙,你看,我现在挺忙的,没空呢。”
心中狂喜,这可是他计划最关键的一环,在看到牙的那一刻起,他便是期待着这一刻自由的来临。
他挣扎着动了几下,表明自己现在确实“没空”,被捆得死死的。
“要不,你帮我解开?”
牙嘴唇颇有深意地抽动了一下,眼神也似笑非笑:
“狼祖很仁慈,亵渎尊严的人只要‘净化’一番就可以了,不影响你这个‘有趣’的姿势。”
闻鳞顿时傻住
“我说——”
牙一拳向身边雪地打去,传来冰面破裂的声音,原来他们是站在一处冰湖上。
玩味的目光又向闻鳞望来。
“……额,牙,你不会是想……”
“算计我的这份,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
最后闻鳞只能是苦笑摇头:
“我认输了。”
语气变得郑重起来:
“救我这一次,可好?”
“爱莫能助。”牙转脸望去已被飞雪笼盖的昏迷女子:
“我可不想面对她的父亲。”
“……”
“好了,祝你好运。”
“喂——”
眼中看到的最后画面,是牙闪至面前的脸庞再一次露出的恶趣味的笑。
冰冷的湖水触及全身,在七窍灌入……
“这家伙……”
意识随之陷入黑暗……
……
日上当中,云衣笼纱。
她在雪山小崖悠然轻弹一曲。
面前落瀑蒸烟,有雀鸟沐雪而舞。
正开心时,陡然一声鬼哭狼嚎,顷刻间压下万斤重雪!
女子惊坐而起,一脸惊魂未定。
睁开的双眼晃入刺目的光,表情顿时变得几分迷离。
然而她陡然周身剧震,神色悚然,急忙检查起一身衣衫。
“呼……”
重重呼出一口浊气,眼圈却红了起来,女子的眼中全是后怕。
最后还是忍不住落下了泪。
恍若失神般地愣了好久,她才缓缓运功,温热起身体。
狰兽仍在一旁,宛若冰塑,她起身举目四望。
“那小子是被抓走了吗……这下……可要怎么办?”
伏青漪十分难过,呆呆立于风雪半晌,等她坐上狰兽才发现狰兽的五尾被埋在地下。
心中顿时一惊。
她下意识地抬手捂在口鼻。
“他……是被杀掉了?”
忐忑着,她命狰兽拔出五尾。
哗啦啦
从冰湖中拽出一块巨冰。
依稀映出一个身影。
她盯着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居然还活着……”
良久,才喃喃如此说道。
无奈地以右手扶额,女子的眼中尽显无奈:
“还是先弄出来吧……真是个会招惹麻烦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