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汁淋漓，流到上衣上，尽是泥痕。
柳人奉索性脱下来，把上衣在水里使劲洗。洗尽了，上岸穿鞋，一声不吭的朝河堤上走去。
柳人奉个子太低，踮着脚把衣服摊挂在一根荆条上，荆条弯下来，滴滴嗒嗒的滴着水。
柳人奉在荆条荫里坐定，看着河里的召向兵玩得欢脱就心烦。
以大欺小，拿臭河泥糊他一头，这种气他不想忍着。
只是召向兵比他大两岁——个头比他高，力气比他大。怎么想怎么都不是个，他能有的，也只能独自坐在这里生闷气。
柳人奉捡了一小截荆条，在地上乱戳，把那一小块地当成了一切不友好的人，想像着把他们戳个稀巴烂。
必竟，他还是个孩子。
戳着戳着，戳出一枚烂铜钱来。
柳人奉抠去铜钱上的烂铜锈，一面铸着对称的花纹，另一面有四个模糊字，看不清楚。柳人奉也就不去看，扔掉荆条棍，把烂铜钱抛来抛去的玩，以此来打发燠热的无聊的时光。
儿童总是喜欢睡觉，困意说来说来，柳人奉抵不住困意，左手紧握着铜钱，身体偎着荆条丛进入梦乡。
梦里，他念起一段似经文的东西，那段东西很有节奏，发音古怪，柳人奉却熟悉无比的知道，那就是《祖源法典》里生藏境前期第一层“抡肤”法决。
他的意识里，《祖源法典》是所有门派法册法决之源。
因为公子的原因，柳人奉才在偶尔间得到全本的《祖源法典》。
梦里面，随着法决响起，声音如水一般的流淌，他清楚的“看到”，摊开的左手手心里出现一个比一元硬币大一点的气旋，铜钱刚好卡在气旋口里。
气旋转动，一圈一圈的转动，虽然他看不到，但是他感到气旋扎入手心的尾端有小虫子一样的东西进入手心，然后顺着手臂漫进全身。
他可以清楚的看（感知）到全身的皮肤轻轻的，慢慢的鼓起，透着黄盈盈的光，宝光流活，皮下就是看不太清楚的红色的肉，白色的筋膜，黄色的油脂，紫青色的筋……
肉微痒，渗出少许赤黄色的溶液。
筋膜胀了又缩，胀缩之间弹出灰色的汁水。
胀油脂冒着泡儿慢慢融化。
最明显的是他的皮肤，败黄色的油污又黏又腻，冒出鲜鱼的腥味。
柳人奉的身体空前的活跃起来，不再是他熟悉的身体，偏偏的他的记忆里有一种偏执的认定，那就是这一切都经历过，而且这只是开始！
这只是“抡肌”三抡中的第一抡，这一抡他经历过，接着会有二抡，三抡……要是不准备好，呵呵，会痛得死去活来，痒得活来死去！
这还是轻的，他要是修的不是《祖源法典》，修的是天下宗门的法册法决倒是还好，天资不差的话，再有所准备，十年内可以修到灰藏境。
只要修到灰藏境就会在脑后聚生出灰色的藏环，藏环内附藏境而生，而藏境初生会有初始狭小的空间，能藏放物体，非死，人莫能取，人莫能知。
藏环之上会有藏相，藏相是什么，是你念合之器的形状。人间万兵万物的外形皆有可能变为藏相。
自灰藏境起，一藏境理论上会生有一藏相，但理论只是理论，柳人奉记忆里他也只有两个藏相，一枚环，一柄短枪。就是他服侍的天才公子，才有五个藏相，可见理论只是理论，远不及现实。
天下宗门法册法决，全是从《祖源法典》中繁衍而出。
博大精深是为源！深泽厚重是为源！
天下宗门那些立门立派的根本法册法决，往好听了说是经过无数代无数天才优化后的结晶，往坏了说，是一些人想走捷径，把《祖源法典》一再简化，简化出了后世的法册法决。
柳人奉的记忆中这一点特别的清晰，把《祖源法典》具象为十，那些宗门法册法决最优秀的也不过是一。
只不过《祖源法典》修炼起来耗时耗力，其中又凶险万分，就是天才来修，十个里面九个不是到死也没有出头，就是修炼出了差错，枉送了性命。
也是在仙界里，柳人奉见识到其他界飞升上来的数量稀少的修士，才知道宗门法册法决受到的限制有多厉害。同样的境界，人家一只手能打他们十个八个。逼得他们不的不毁掉根基重修。
倒是他一直跟随的公子，没有飞升前无人知道他修的是什么，只知道同境无敌，越境能战。到了仙界才知他修的就是《祖源法典》。
柳人奉手里的《祖源法典》就是别人从公子那里得到，反过来讨好他，当做礼物送给他的。
在仙界他没有毁掉根基重修，公子不允许。
但他一直关注着其他人重修，凭借手中的权力不时收罗他们修炼的信息，对修炼《祖源法典》从生藏境至黑藏境所有修炼进程都做到了了然与胸。更知道要是没有外人外力外物帮助，是有多么的难，多么的凶险。
柳人奉躺在堤坝半腰上，河滩上人在玩，河里的人也在玩，堤坝上不时有少年牵着牛过来，从堤坝上走过，只扫他一眼，就不再注意。
此时要是有人注意到他的样子，一定会发现柳人奉“发”了，就像发面团一样发了，柳人奉皮肤里充了气一样离肉鼓起不高不低整一寸。
他的眼睛，鼻孔，耳孔，能看到的全部被皮肤填塞的实实的，多余的皮肤从孔里挤出来，在外面鼓起一个小球。
柳人奉也感到呼吸困难，几乎要憋死了。
好在，异象只有坚持了十息时间，十息一过，孔外的气球小了，朝孔内收去，体外的皮肤也慢慢的下降。随着他能呼出吸进空气，十个呼吸后，一切正常。
只是，随着皮肤恢复正常，从皮肤毛孔里冒出大量的灰色的，黄色的，淡红色的如胶一样的黏液。黏液冒出腥，臭，膻，酸的气味。气味如死鱼，又如一月不清理的羊圈里散发出的味道，闻之让人皱眉，让人作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