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少年得胜了，又一次用武力击退了敌人，个个心花怒放。
他们紧追着不放，但是没有那么紧迫，跑得稀稀拉拉的。追到河边，顶着一身的血棱血岭子冲着河又笑又骂，任由对方全员离开。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胜利者该有的姿态，这种姿态有个名字，它叫——敞亮！
柳人奉扔下手中的荆条，下到坝腰上找了好大一会才找到带血的铜钱，拿在手里在草丛里蹭了蹭，看了看自家低头吃草的牛，便去睡觉的地方找他的凉鞋。
凉鞋一只在半坡上，一只在坝脚下。
搭在荆条上晾晒的半截袖上衣还在，摸了摸已经干了。
柳人奉把铜钱放在衣兜里，拎着凉鞋向河边走去。
柳人奉的表现让一些看到的熊孩子们震惊了！就是比岁数大一倍的自忖也做不到柳人奉的程度——柳人奉的形象一霎间就变了，变得坚强有力，不可轻惹。
他们看到柳人奉一个人朝河边走，就有一些人放弃骂河，招呼一声，在樊忠义带头下，朝着柳人奉兴高采烈的跑过来，要和柳人奉分享胜利的喜悦。
柳人奉冲他们笑。
他们跑到离柳人奉五米远的地方就停下脚步，捂住鼻孔，“柳人奉，你身上真被人糊屎了吗？这么臭！”
“臭！臭！臭！臭死了！”
柳人奉翻了一下白眼，好话说三遍还鸡狗不耐烦呢，何况是孬话。当他的面一遍遍的说他身上臭，腥，膻，再好的脾气也要冒出火星来。
柳人奉脸色也臭了，高傲的抬起头，不理他们，继续朝河边走。
樊忠义把荆条横在他前面拦住他的去路。樊忠义好奇打量一下柳人奉浑身上下，认真的说道：“你身上不是屎。”
柳人奉没有好气的应道：“我知道！要你提醒！”
樊忠义很好奇柳人奉身上是什么，看上去油汪汪，灰红白混在一处，他走近柳人奉，用手指抠了一下，惊奇的叫起来：“很粘，比蛛网和椿胶都粘，能粘知了。”
柳人奉要走，范忠义却动了心思，道：“别动，我刮一点，明天粘知了。”
樊忠义捡起一片蚌壳，忍着味道刮柳人奉胳膊上的不明物质。
樊忠义的举动引起其他少年的效仿，纷纷扔下荆条，嚷道：“我也刮一点，我也刮一点。”
柳人奉忙举手，大声说道：“刮是刮，先明后不争，不管刮多少，一人一个铜钱，明天要拿给我。”
樊忠义使劲在他胳膊上刮了一下，直接刮到皮上，皮肤却连半道红印也没有留下。樊忠义略带不满的说道：“铜钱，铜钱，不就是皮钱吗？拽文……我去，真臭！”
樊忠把柳人奉嘴唇上的大苍蝇刮下来，连到蚌壳一起扔在地上，又踩了一脚。
苍蝇临死前仰天振翅——我堂堂的大苍蝇，身怀绝技——遇此死劫，流年不利啊！
铜钱这玩意，在柳人奉这里叫皮钱，怎么会叫皮钱，柳人奉没有考教过，他只知道每家每户都留有几十枚，多的有上百枚。
铜钱暂时不能换钱，家家户户不怎么看重，抽屉里随便扔，他要铜钱，就是被大人们知道了，也就是笑笑，没有人会觉得过份。
果不其然，这些人纷纷答应，围着柳人奉一边憋气一边愉快的刮柳人奉身上了臭东西。
“果然很粘，就是太有味了。抬胳膊，我刮你胳肢窝。”
前后都刮了，有人开始脱柳人奉的短裤，柳人奉拉着松紧带死不松手，小脸涨红，“别介，别介，别脱裤子，留一点脸面，给我……”
没有人听他的，本来只是试试，他一喊，反而激起了大家的兴致。
大家把他抬起来，七八只手把他沾满了，油透了的臭短裤扒掉，像玩一件很好玩的游戏一般把他身上能刮的地方都刮了一遍。
柳人奉手指挑着短裤，夹着腿冲这些人喊，“你们太过份了！你们！太过份了！好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了，但是——别忘了明天一人一枚铜钱，我可都记着呢，七个人，七枚。”说罢，左手朝下虚捂着，挑着短裤像挑着一在旗帜朝河里跑去。
柳人奉在河里，把短裤放在河泥里使劲揉，揉了一遍又一遍，只到只有河泥臭味才罢休，洗干净了，放在河边的草头上晒。
柳人奉开始洗身子，同样的，他挖了大把的河泥糊在身上然后使劲的搓，好不容易洗干净了身体，想把头发洗干净又是一件难事。柳人奉只能一遍遍把泥糊在头发了，一遍遍揉，一遍遍的洗。
半个小时后，他闻了闻身上的味道，不好闻的味道没有了，抓了一把头发，头发的味道也淡淡的，这才上岸，穿上半干的裤子。
太阳西沉，一群孩子又跳进水里玩耍，柳人奉取了上衣，掏出那枚铜钱，拔掉一根粗草根，蹲在河边仔细清理上面沾着的污秽。
河里的人在玩水，柳人奉坐在向东的荆条荫里一会举起铜钱看了又看，一会又着魔似的喃喃自语，“一抡如革，二抡似甲，三抡若玉……念力，《祖源法典》，生藏境，灰藏境……”
坝子上有大人趁着天气降热，背着筐割草。
有人在柳人奉上方停下来，从荆条丛里捡粗壮的荆条割下来，选去枝叶，坐在坝顶上编筐，引来两个刚结婚的年轻人驻足观看。
柳人奉自言自语的念叨了一会，便被上方的谈话吸引。他对自己脑袋里的东西半信半疑，也知道自己小脑袋瓜子想破了也想不明白，索性光棍一回，捡一根荆条，剥下皮，把铜钱穿起来系在扣眼上，珍而重之的塞进上衣的小兜里。
他想，要是真的，这是第一枚因为他而变化了模样的东西，有纪念意义，不能轻易丢了。
他上到坝顶，看编筐人编筐。
编筐的是村里的老人，柳人奉到上面时，他刚开始没有多久，柳人奉能看得明白。通过老人和旁边两人谈话，柳人奉得知这一个筐在集上卖能卖到八毛到一块。
钱啊！柳人奉摸了摸小兜里的铜钱，心里火热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