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经年坐在林霖的对面。
林霖说：“你和孙怀珍的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了。”董经年放松身体，靠在沙发上，“孙怀珍看上我了，她家里拗不过她，让她和我订婚。私下找爹，让我想办法断了她的心思。”
说完真相，董经年舒服了。林霖难受了，“你是怎么想的？”
“我还能怎么想？”董经年微笑，“这件事从来不由我做主，谁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心疼，董经年很努力做好董家的继承人，做好生意，无微不至地照顾家中的每一个人，甚至是别人都讨厌的她。林霖建议，“你和东林哥一起去粤省吧！在那边待上三年，等孙怀珍结婚了，你再回来，你也可以在那边找一个喜欢的。”
最后一句，听起来像玩笑，林霖在心底无比希望董经年可以找到相伴一生的人。
董经年总是一副周到的样子，很少有人关心他到底怎么想，甚至是他的娘亲和亲妹，“我娘因为我和孙家小姐订婚，才能在人面前抬起腰杆。慧柔也刚订婚，我还要留在海城，给她撑腰。家里的生意，我也要顾着。”
一走了之，不是董经年的性格，林霖追问：“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你走吧！”
林霖没想到董经年说出这句话，“为什么。”
“珠儿，”董经年想好措辞，“我在海城混，能听到一些消息。”
“关于我的对吗？”林霖能猜想到，那些话能有多难听，逼着自己开口，“他们说我是交际花，见一个勾一个，勾搭着四省巡阅使的大儿子还不够，还想攀孙家的高枝。”
董经年大声呵斥，“珠儿，不要这样说。流言能杀人，我不是让你躲，只是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他撕开心底最真实的一片，“董家在海城，在真正的权贵面前，是跪着做人，我护不住你。”
林霖抹掉脸颊的泪水，“哥，哪里都一样。”
董经年的怒气显而易见，“发生什么了？是谁对你做什么了吗？”
“我有时候真想把自己的脸划花。”林霖划过脸颊，如果现在有一把刀，那她就会在脸上划下。
董经年也不敢再问，林霖憋在心里很久，她终于有了可以说出口的人，“我的朋友想把我送到别人的怀里，因为我这张脸，能给他换来无数的好处。我呢？报复回去，让他再也没有机会跨进上流社会的大门。”
林霖目光茫然，“我回来，不是我想回来，是不得不回来。我本打算一辈子都不再回到海城，造化弄人不是吗？”
董经年感觉林霖回来以后变化很大，她经历了如此惨烈的事件，才从以前的高傲冷漠变成温柔小意的谨慎。
“我现在很好。”林霖调整好情绪，“我会处理好章大少的事，孙少爷的事情要麻烦哥哥了。”
“这事是慧柔给你找麻烦。”
林霖是真的不在意，“慧柔也是好心，想在嫂嫂面前替你争口气。”
“我真是担心她，”妹妹的愚蠢，董经年深有体会，“想到她以后的烂摊子，我真是头疼。”
林霖的安抚实在苍白，董经年却被安慰到了，至少有一个妹妹不需要他操心。
“不打扰你，我去前面买点东西。”林霖找借口推拒掉董经年相送，拿好手提包，走下台阶。冬日的寒风，林霖只穿着一条肉色的丝袜，美则美矣，实在没有抵抗寒风的能力。
她选择步行到五百米外的百货商店，推开门，商店的售货员热情招呼，“林小姐，好久不见。最近新到一批英文书，您要去看看吗？”
经过香水柜台时，林霖看到一款娇兰口红，“这是新到的颜色，帮我包起来，送到董宅。有新到的男士古龙水或者怀表吗？”
这笔单子做完，她能有好几块的提成，售货员从柜台中拿出一块金色怀表，表壳上浮雕一支鸢尾花。
林霖选了淡紫色的包装盒，“装好，送去海城饭店，文东林先生收。”
“先生里面请。”
林霖侧头，是似乎很久不见的章长衡，他一张冰封的脸，笔挺的军装分外合适。他的眼神在林霖身上掠过，继续向前走。
心脏一抽一抽的疼，林霖转头挑选了一块银色的手表，“这块表包装好送去董宅，怀表给我吧！”
拎着装好的表，坐上汽车，林霖只是觉得木然。文东林站在海城饭店门口，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子亲热地挽上他的胳膊。
女子的旗袍开到小腿以上，在外面套着一件毛皮大衣，应该是做那种生意的。文东林的生活，林霖隐约知道，但她无意让所有人都尴尬。
“开车，回家。”
黑色的汽车，从文东林面前驶过，停了一下，抚着身边的柔软肉体。
女子娇笑道：“先生，外面冷，我们进去吧！”
文东林拥着女子，走进海城饭店，回到自己的房间。
林霖站在屋外的台阶上，手里捧着一杯苦涩的咖啡，静静望着冬日灰暗的天空。一点雪白，无数点雪白，随着风飘落，冬日的第一场雪终于到了。
还有事情等着自己，林霖拍散肩头的碎雪，提着长裙回到温暖的房间。埋首进无边的书海，再抬头已是暮色四合。
“小姐，饭菜准备好了。”
“好的，我马上下去。”
章长衡站在屋外，这是他最后一次了。
警卫员恭敬地催促，说：“少爷，该走了。”
章长衡走出阴影，坐上汽车。
林霖听到屋外的汽车声，长舒一口气，走了也好。她推开窗户，路上是汽车留下的两条的印记。
董慧柔赶在年前成婚，走古礼，可九辆一字排开的黑色汽车，注定吸引全城的目光。林霖第一次穿着大袖衫，除了脖子勒的紧，其他还挺舒服的。
文东林一身长衫，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珠儿，你这样打扮，还挺好看的。”
“这是你的礼物。”
文东林拿出金色的怀表，“这是……”
“送别的礼物。”林霖双手交握在前面，“你马上要回粤省，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你可以随时来看我。”文东林说得真诚，“我爹娘很喜欢你，你要是能来，他们一定很高兴。”
林霖回道：“我怕未来的嫂嫂不乐意，听说家里给你订婚了。”
文东林有种被戳穿的窘迫，“你从哪里听说的？”
林霖抿唇轻笑，“这是秘密，等下次再见时，我再告诉你。”
望着董经年背着董慧柔出门，林霖发自内心的赞叹，“真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