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继按时来到傲雪园,正纳闷大总裁不仅没有换衣服,还一脸愁容?自从定下了今天“周年庆”的每个环节后,他可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念叨嘴边呢,这个点了,怎么还赖坐在沙发上吸闷烟?
直到梁子继第三次开口唤他,沈天涯才摁灭指间的烟头,“取消吧。”
简单的三个字,却渗透着满满的失望与无奈。
“是夫人那边?”梁子继打量了别墅一圈,除了佣人罗咏真在厨房细细碎碎地忙活声,空荡得不见其它。
沉默了许久后,沈天涯捋清思绪,“你先帮我准备一些生忌用品,看能不能查到凌霜母亲生前的喜好。”
梁子继大吃一惊,难怪了!原来今天是丈母娘的生忌,那就没有什么比得上这个日子了。想想今天精心布置的一出出罗曼蒂克,真是可惜了!可惜的当然不是沈天涯的大手笔,而是以为总算能见上一回主动求.爱的沈天涯了。
温梓遥怎么也算得上早些年SY城有名的才女,不仅作品颇多还极具好评,在当时文艺界的地位还有一定影响,精通法文,曾自译作品在法国出版,风评大好!甚至国内很多名著都是经由她强厚的翻译功底在法国大放异彩!还有太多太多的事迹……
不查不知道,沈天涯以前只是听过温梓遥的名气,却也没有真正了解过,没想到凌霜母亲是多么优秀的一个人,越想越可惜,就这样一场意外毁掉了所有的光环……
沈天涯既有懊恼又有担心,连他这种偶然知悉后都难以接受,可她凌霜呢?
小小年纪是怎么一步步挺过来的?
要是温梓遥还在世,凌霜会比现在更优秀吧?
来回折腾几番,已是午后,沈天涯连饥饿都不察觉,让佣人真姨打包好午餐,赶紧往北郊的斛山陵园赶去。
黄花岗隧道还是没有通车,当时隧道塌方,凌霜被埋在里面给他打的那两通电话,经久过后的今天,他居然清楚地记起了他们说过的每一个字,甚至他还能想象到凌霜的绝望……
梁子继几次往后视镜看沈天涯,满脸说不清的焦急和不悦,“沈总,要不你先吃点?到北郊怎么也要两个小时。”
“不用。”沈天涯抬起左手,拇指与中指来回磨着太阳穴,突突得不安分。
跨临市的路来到北郊,已是下午四点多了。
沈天涯以为她会在斛山陵园陪着她的母亲,到了墓地才发现,温梓遥的石碑之前放着三枝新鲜木芙蓉花,一白一粉一紫。
很明显,凌霜来过,但已经离开了。
沈天涯放下姿态,默立在墓碑前,微微俯首低头,认真地望着温梓遥的照片,微笑的,青春的,黑白的……
凌霜有八分长得似她母亲,额度不宽不窄,正像一个女子妩媚生姿的水光潋滟晴方好,她们都有着一双摄人心魂又如一泓清泉的眼睛,桃腮带笑,秀挺的琼鼻,滴水樱桃般的红唇……
怎么说呢,凌霜的美丽沈天涯知道了二十多年,从来都是不排斥凌霜这个人的,只是一贯高傲的他从小到大都容不得被别人左右,偏偏他的婚姻大事成了他人生的第一次“低头”,带着这份他自认为的“耻辱”,所以才把心里对她仅有的欣赏给掩埋掉,忽略掉。
“妈,”沈天涯生硬地开口,却无比虔诚,“你放心吧,以后她有我。”
……
沈天涯在疗养院门口下了车,停留的那么几秒里,忽然想到这么多年凌霜应该是几乎天天来的地方,而他作为丈夫,这里有着她最爱的母亲,他却一次都未曾来看望过一次,心底不由得难受了起来。
凌霜不在斛山陵园陪着温梓遥,那就肯定会在疗养院,这是沈天涯的直觉。
这个直觉或许也是冥冥之中的心有灵犀了——走廊长椅上,果然坐着驮下背,闷声不响的凌霜,她微微垂着眸,双手撑在椅子上,身旁还放着快要干瘪的芙蓉花。
她这个姿势,应该是保持很久了,都不累吗?
沈天涯被这一幕的冲击力度太大,喉管仿佛被生生掐死,窒息又生疼!幸好他来了,就算浪费了他日思夜想的“部署”又如何,还有什么比得上见到她的踏实感。
凌霜身旁的病房,是母亲温梓遥躺了18年的地方,在她人生最后的18年里,都是在这里一点点消磨时光的……
她不知道坐了多久,她也察觉不到外面的天色在渐渐暗下,她只知道,她不敢进去,她害怕进去后再也看不到母亲的那张床。
一双黑色皮鞋不作声响地出现在她低头可见的仅有范围之内,随后一股熟悉的味道和体温萦绕在侧……凌霜缓缓抬起头,在看到沈天涯明朗的面孔的那一瞬间,什么都没说,眼前的一切就开始模糊了。
沈天涯几乎没有迟疑,捞过她的背,把她的头轻轻按在自己的怀里,她僵直的身体,又因为抽泣而不着痕迹地颤抖着。这一切,对他而言,是直接刺痛着心脏最软弱的地方,她母亲已经葬在山上了,而她却陪伴在疗养院不敢进去又不肯离开,这其中的苦涩,不言而明。
凌霜感受着他温柔的抚摸,两个人没有任何语言交流,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凌霜内心强撑的意念就已经崩塌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沈天涯再搂紧一圈,小腹隔着衬衣感受到了她湿润炙热的泪水,哭到身体都瑟瑟发抖了还是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她是有多委屈多悲伤……
说什么让她一个人,说什么让她静静,都是她表面的假象,这种看似坚强的东西,就不该让她执著!
凌霜就这样坐在长椅上,上身前倾,几乎被沈天涯整个护住。
一个站着给予此生最赋柔情的拥抱,一个坐着挨到他怀里放肆地哭,就这样不顾旁人眼光地持续了半晌……
凌霜稍微往后倒了点位置,即使还是很贪恋。
沈天涯顺势放开,弯下腰,不看还好,对上她泪水汪汪的双眼,又是一阵心酸,“好受点了吗?”
“你,怎么来了?”凌霜用力吸了吸鼻子,抬起手背擦眼泪。
“想给你带午餐的,现在好像是晚饭时间了。”沈天涯望望窗外,尽量说得随意点,不让她再觉得压抑。
凌霜确实也是忘了时间,上午在斛山陵园,还没对母亲说上两句话,几乎是落荒而逃,她还是没敢相信母亲已经不在的事实!
就算一如既往地躺在这里也好啊,也是她强有力的后盾,她心底的归属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