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长老将柳远带到镇上找了个客栈住下,让他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过来找他。柳远有些乏累,但混乱的思绪让他根本睡不着,他想着自己成了逃犯,说不定有人正在四处缉拿他,他期盼能遇上展香菱,将这一切事情说个清楚,自己好安心上京城。至于赵同泽他心里先是怨恨,后来被恭长老打的奄奄一息,又有些同情。
后来他做了个梦,梦见赵同泽浑身是血的追着他,问柳远为什么丢下他不管。赵同泽追着他穿过了小巷,跑过了树林,趟过小河,最后来到一处悬崖,将他推了下去。柳远望着悬崖下无尽的黑暗,绝望至极,他身体突然抽动一下,猛的从床上坐来。双手死死攥住被子,浑身冷汗直流。
柳远感觉自己虚弱极了,拖着身子下床倒了一杯水。当冰凉的茶水顺着喉咙向下流去时,一阵舒适凉爽的感觉蔓延全身,他头脑逐渐清醒起来。这时他才发现日已近午,窗外街上满是熙攘嘈杂的人群热闹非凡。在淳安县这种景象他从未见过。他不禁感叹道。“还是城里好啊。”
恭长老让柳远在客栈里等他,可是这个时候还没见到他人。柳远不免有些奇怪,他想着恭长老临时有事,可能晚一点才回来,这样想他就安心多了。睡了这么久腹中不免有些饥饿,他决定出去吃点东西。
出房门是客栈的后院,院四周种了一些牡丹和菊花,有一朵花在其他花朵还在花苞里酝酿花意时,便迫不及待的开放了,而这类花往往死的最快。花木下长满了新生的青草,给单调的院子充填了一些韵律。
院中站着一个人,看模样十七八岁,面容清新秀气,一身整洁而修长的白衫没有一丝皱褶。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在院四周紧闭的房门上来回巡视,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柳远没有过多留意他,关好房门便走了。
这时那人的目光看到了柳远,立马笑语盈盈的迎上去。
“大哥请留步。”
柳远意识到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只是见他年龄与自己相差无几,叫大哥未免有些不妥。
“找我有事?”
那人向柳远行了一礼,态度十分友好。
“大哥你知道吗?我在这里已经站了三个时辰,并不是我闲得没事也不是我脑子有病。我接受春风的洗礼,经受酷日的爆晒,只是为了等一个有缘人?”
柳远疑惑的眨了眨的眼,不太明白他话中的含义。
“你说的有缘人,莫非是我?”
那人点点头。“看你仪表堂堂器宇轩昂威风盖世举世无双。我一眼就看出来你就是我所寻找的有缘人。”
从未有人如此夸他,身体轻飘飘的,他立马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将信将疑道。“是嘛!”
“当然,我是衡山派新收的四弟子,叫顾照西。既然你我有缘不妨入我衡山派做我的师弟。”
柳远一听扭头就走,顾照西急忙拦住他。
“别走啊,你考虑考虑。”
柳远说道。“没兴趣。”
顾照西没有就此放弃。“大哥这样,你饿了吧,我请你吃饭。我给讲讲我们衡山的历史,咱们边吃边聊。”
柳远虽然对加入衡山派没有兴趣,可是腹中饥饿,半推半就的就跟他走去了。饭菜上桌顾照西滔滔不绝的开始讲起衡山派的历史,虽然衡山派现在没落了,但是之前在江湖上也是威名显赫的大派。他想用辉煌的历史打动柳远,让他回心转意。
可柳远充耳不闻,风卷残云般将桌上饭菜扫尽一空。他心满意足的放下碗筷示意一旁的顾照西闭嘴。顾照西本以为他会有所顾忌不会吃桌上的东西,没想到却被他吃个干净,他心中一喜,料想此时已成。
“怎么样,加入吧。作为师哥我肯定会关照你的。”
柳远摆摆手说道。“别想了,别说是你就算你们掌门亲自求我我都不会入衡山派。”
顾照西听完脸色一沉,微怒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好话也说了,饭你也吃了,不入就不入,你算什么东西就敢侮辱我派掌门。”
柳远有些得意,招手让顾照西凑过来,然后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实不相瞒,我跟你们掌门,是老相识。”
顾照西不敢相信,他自己都没有见过掌门,这个陌生人居然会知道。
“开什么玩笑,我家掌门是你想认识就能认识的。”
“爱信不信。”
顾照西见他面色镇定,说得煞有其事,也不坏产生怀疑。问道。“你真见过,他长什么样,武功高不高?”
“还武功。”柳远轻蔑的说道。“她就是一个小破孩。”刚说完从身后突然来一阵浑厚的声音。
“哪来的野小子在这胡言乱语。”
两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去,原来那说话之人是衡山派的陆鸣安。顾照西立马站起身,毕恭毕敬的行礼叫道。“师傅。”
陆鸣安微微点头,然后看向柳远,忽然脸色一动欣喜道。“柳捕头还真是你。莫掌门身体怎么样,他嫂子有没有敦促他练武。”
柳远此刻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看着陆鸣安尴尬的笑了笑。“莫掌门挺好的,不但他嫂子敦促他练武,他白大哥和都郭小姐都在逼他学武。”
陆鸣安满意的昂起了头。“看来光复衡山指日可待了。”
柳远又怯怯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噢。”陆鸣安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我本来是押镖去京城,到了开封听说盗圣重出江湖,所以现在正赶回衡山。衡山本来就人丁凋落,要是再让盗圣去祸害,估计衡山就没了。昨晚我找到丐帮的恭长老想让他帮忙,可惜他们丐帮都自顾不暇。后来他说你在这所以托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
“他已经去动身开封,叫你别等了。”说完从怀里掏出了一些银两继续说道。“这也是他托我给你的。听他说你要去六扇门,恭喜柳捕头了。”
还能不能去六扇门他心里也没底,他不知如何回答,接过银两道了声谢,陆鸣安就走了,临走之际顾照西冲着柳远调皮的笑了笑,说了句。“师弟保重!”
柳远目送他俩离去,此刻他心里全没了主意,是去昌明县证明自己的清白,还是去京城。就算到了京城将此事隐瞒,可是纸包不住火,总有东窗事发的时候,到那时他就更说不请了。他现在唯一能倚仗的只有展香菱。他决定去开封等展香菱。
柳远在街上买了些干粮,又换了身新的衣服,师傅那封信还在身上,只是经过众多波折有些褶皱,他怕丢了特意将放在衣服最里面紧紧贴着自己。准备好一切他便独自出发了。
经过一天一夜的行程,次日申末到了开封城郊外。他见路旁有个酒楼,刚好有些累了于是想进去休息片刻顺便吃点东西。
酒楼不大,只够摆放五张桌子。屋里有两桌客人,一桌是两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他们各自喝着闷酒毫无交流。另外一桌是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桌上放着一把刀像是江湖人士。柳远选了一个靠近窗户的位置。刚坐下伙计便来了,柳远吩咐好了饭菜,就开始闭目养眼,好接着赶路。他没有主意到屋里有个人正在仔仔细细的打量他。
柳远吃完已经是日近西山。他想在天黑之前到开封,所以没做停留付了钱匆忙上路。没走多久暮色悄至,柳远怕赶不上,急忙加快了脚步。走到一僻静处时突然从路旁深草里跳出来一个蒙面大汉。
大汉手持一把长刀,身高足足比柳远高出一头。仅露的双眼杀意肆然,步步逼近柳远。
柳远大惊失色,颤抖的问道。“你…你…你是谁,想干嘛。”
“杀你。”
柳远看着他手里的长刀犹如看见了魔鬼的利爪,他思前想后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在半路上突然跳出来要杀他。他知道以自己浅薄的武艺肯定不敌,更何况对面手里还有一把长刀。他警惕的向后退在心里思忖道,如果对方像他扑来他立即拔腿就跑。
那大汉突然大喊一声。“兄弟别怪我。”然后提着刀向柳远冲了过去。柳远见势不妙扭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叫救命。可柳远瘦小的身躯哪里跑得过,没两步那大汉已在身后,举着刀猛力的劈向柳远。
这一刀却被柳远身后的背包当住了,背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柳远顾不了这些,他求生的本能只能允许他拼命的往前跑。大汉见一刀不成纵身一跃,又飞身一刀砍了过去。
柳远突然感觉后背一阵疼痛,随后双腿一软再无力奔跑。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他此时仿佛看见了生命的尽头,是一阵虚晃缥缈的影子。可是他心有不甘。用尽全力将自己翻了个身,想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这时那大汉已经到了他跟前,双手握着刀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柳远知道已经阻止不了,虚弱的问道。
“你是谁?”
大汉没有说话双手用力将刀尖刺进了他的心脏,柳远突然感觉身体猛的一颤,一股甜意从腹中涌上喉咙,随后剧烈的咳嗽两声,伴着咳嗽那股甜意喷涌而出,柳远再无意识。
柳远躺在地上了无生息,大汉将刀抽出,准备再补一刀。就在他动手时,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马蹄声,接着有人大喝一句。
“住手。”
大汉寻声看去,两人两马正冲他奔来。他见柳远已死不想节外生枝。急忙飞入路边草丛远遁而去。这时那两人已到柳远身旁,其中一人脚尖一点,施展轻功想大汉逃跑的方向追去。另外留下查看柳远的伤势。
这两人是开封江府的公子,两人相差一岁。去追大汉的那人是三公子,名叫江怜川。余下这人是二公子名叫江淮。
江淮用手探了柳远的鼻息,虽然仅有一息尚存,但还能挽救。他又查看了柳远胸口的刀伤,不住的摇摇头。嘴里念叨。“好险好险。”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将一些白色粉末状的药物全部洒在了伤口上。又拿出一颗深褐色药丸放在柳远嘴里。等这一切做完,他将柳远扶起来双腿盘坐,准备给他续命疗伤。
当他发现柳远身后那一条从肩到腰的伤痕,不由得心生怜悯,刀痕虽然不深,但是不住的往外冒血,他的药粉刚刚已经用完了,别无他法,从自己衣服上扯下一条长布将伤缠好。随后用内力灌注他周身,为他护住心脉。
江怜川一路追赶蒙面大汉,追至树林深处蒙面大汉再无力逃跑。他只能转身迎战,虽然他身形高大且手中有刀,但完全不是不是江怜川的对手,不出三招,大汉便跪地求饶,当他揭开大汉的面纱,江怜川得意的笑了笑。
“我猜的没错,果然是你。”
当江怜川把大汉押回路旁时,天已黑尽,厚厚的黑云将大地压的没有一丝光亮。经过江淮的救治保住了柳远的性命,看着江怜川走近他脸上满是宠溺的神情。
江怜川把大汉推到江淮的身边,邀功似的说道。
“哥,你看是不是他。”
江淮没有扭头看大汉,他心里早就知道是那大汉是谁。他故作无奈的对江怜川说道。
“唉,还真是让你猜到了。”
“我在酒楼里观察他五天了。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人,怎么样我厉害吧。”
江淮摸了摸江怜川的额头说道。“厉害,我弟弟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那是自然。”随后又问道。“那人怎么样,死了没。”
江淮自信的笑了笑。“有我在死不了。”
江怜川轻轻一拳打在了江淮的胸口上。“真有你的。今天真是大丰收,那咱们回家吧。”
江淮把柳远放在马背上,他跟江怜川同坐一匹马,柳远身有重伤走太快怕伤口撕裂,江淮就让那大汉牵着马在前面慢慢的走。此时黑云退去明月照头,四周寂静无声,安详而美好。
“哥,咱们有多久没有同坐一匹马了。”
江淮思忖片刻缓缓说道。“有很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