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德回营以后,随即召了关张赵等诸人密谈此事。众人聚齐,玄德道:“曹将军意欲分兵与孤,让孤返回徐州。此行正合孤意,召诸位来,是要商议返回徐州之后当如何行事。孤意欲重夺徐州,然后传檄天下,召四方之兵勤王讨董,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听了都是大惊,面面相觑,半晌,子龙才问道:“主公在长安时与董卓相安无事,为何骤然生此变故?怎么没听主公事先提及?”
玄德说道:“孤这数年以来漂泊在外,虽闻董卓之恶,却只以为是他不得已为之,又遭旁人恶语中伤,不足为信。然而在长安数月,眼见董卓种种行径,不得不信。身为臣子,悍然戕害嫔妃,单这一条,便该千刀万剐,天子慑于其淫威,惶惶然不见天日,长此以往,这天下都要被董卓窃夺了。前汉王莽之故事历历在目,孤汉室宗亲,岂能坐视江山再断送于贼手?只恨在长安之时,周身皆是董卓耳目,尚不能自保,又何谈除贼。不与诸位谈及,只怕隔墙有耳。今日你我身离长安,又有机会重回徐州,这才与诸位说明。”
翼德道:“大哥说的是,董卓恶贼,确实该杀。只要大哥一句话,我愿为先锋,领一支兵杀回长安。”
云长道:“兄长欲讨董卓乃是出于公义,只是天子尚在董卓手中,若兄长贸然起兵,恐怕董卓会对天子不利。”
玄德道:“孤曾想过,朝中一众老臣犹在,又有曹操领兵在外,董卓一时不敢行篡逆之行,天子安危应该无碍。若四方兵至,董卓危困,行不利于天子亦于事无补,为求生机反而会愈加善待天子。故若此事成功,天子安危无须担忧,若事败,孤当一力承担,自绝以谢宗庙。”说罢,玄德痛哭不已,众人亦垂泪,唯有子龙眉头紧锁,待众人哭声渐止,才问道:“主公若于徐州兴兵,异日之胜负暂且不论,兴兵之日,即成叛逆,主公可曾想过?董卓残暴,跋扈不仁,世人皆知,然他仍是汉相,主公举兵,则是造反。以袁绍之强,据有三州,兵精粮足,仍奉汉朔,不敢登基为帝,而主公到时只有半个徐州,兵不过数万,一旦举事,则为汉室逆贼,天下共讨,该当如何是好,还请主公明示。”
玄德道:“我知一旦举事,董卓必污我为逆贼,天子握于他手,到时候这反贼的名号怕是脱不了,纵然传檄四方,诸侯亦不会与一反贼为伍。故此孤欲矫诏天下,称天子有密诏予孤,令孤兴兵讨贼,如此便可聚四方诸侯之心,得四方诸侯之力。”
子龙问道:“主公在长安数月,常伴天子左右,天子可否真有过密旨抑或暗示之类,命主公起兵讨董?”
玄德道:“天子受制于董卓,纵然不满,岂敢明说?孤初到长安,根基全无,天子纵然有心,只怕也不会说与我听。”
子龙不再言语,玄德继续道:“孤听说曹操占了半个徐州,留下一员守将名叫车胄,镇守徐州。此人领兵不过数千,待孤到了徐州,他必定出迎,那时云长翼德听我号令,将他擒下,乘势抢下城池,兼并其众。此后孤便传檄天下,号召众诸侯起兵。诸位各自回去准备,几日之后便动身。”
众人应诺,各自回营。三日之后,曹操果然准备好了兵马,交与玄德,并亲自为玄德送行。玄德领兵辞了曹操,星夜奔徐州去了。
此时徐州被袁绍与曹操分占,小沛及以南被曹操所占,下邳及以北为袁绍所有。然而曹操在兖州准备兵马粮草,声势浩大,欲要起兵伐袁绍,消息早就传到了河北,袁绍亦召集各路兵马以对。因此徐州境内,两方都无多少兵马。玄德领兵三万,来到徐州,曹操所置徐州守将车胄早已经得了曹操之命,出城相迎。玄德却故意不去见车胄,只勒兵在外,命众军就地扎营。车胄不知所以,因玄德贵为王爵,又是大军监军,不敢怠慢,连忙领着几个随从入营觐见。刚见到玄德,还未说话,玄德已经一声大喝:“与孤拿下!”左右转出云长翼德,各领几名小校,将车胄一干随从全部拿下。车胄见状正要拔剑,却被云长踢翻在地,亦绑了起来。车胄大叫道:“末将无罪!”玄德道:“你怠慢本王,不遵将令,如何无罪?左右将此人推出斩了!”
军士将车胄拖出帐外,玄德则命云长即刻领兵进城,弹压城中士卒,亲领一军直入府中,取了兵符印信,伪造了车胄命令,派兵接管周围郡县城池。又命翼德封锁徐州,不令消息外泄。
数日之后,诸郡县均已为玄德所得,他便拟檄文一道,传诸天下诸侯,历数董卓之罪,称自己有天子密诏,号召天下诸侯一同举兵反董。他又想到此前在徐州之时,曾与江东孙氏有盟在先,便命简雍亲自带着檄文,出使江东。
玄德杀了车胄,重占徐州,举兵讨董,此消息传出徐州,河北袁绍、兖州曹操、江东孙权与之相邻,最先得知。袁绍原本在整顿兵马,积蓄粮草,准备与曹操大战,听到此消息不禁大喜,道:“刘备小儿,前番若不是被曹操所救,早已经死在我手中,想不到竟如此忘恩负义,前后不过数月,便又背反曹操,反而从他曹操手中又袭取了徐州。孟德如此不识人,岂能成就大事?”
旁边田丰说道:“此乃天赐主公成功,曹操分兵与刘备,令他回到徐州,原本是欲两路分兵而进,刘备麾下有关张赵数员猛将,而徐州之内无我大军驻守,若被刘备所破,一路直入青州,则大军后路难保。但如今刘备据徐州而叛董卓,又自称有天子密诏,董卓绝不能放任不管,必定先讨刘备。刘备既自称有天子之诏,兖州曹操之立场则十分暧昧,董卓若命其出兵讨刘备,他未必就会遵命,而若董卓亲自出兵征讨,则西凉马超必闻风而动。到时候马超兵锋威胁长安,董卓孤军悬于外,身后曹操立场未明,不止徐州难以攻下,纵使自身亦难保全。到时主公只需遣偏师纠缠曹操,自领大军进攻董卓,则董卓可破。董卓若败,天下将无主公之敌,四方自可传檄而定。”
袁绍闻言大喜,遂按兵不动,只等徐州战事先起,再相机而动。
消息传到兖州,曹操亦是大惊失色,刘备在兖州这几日并无什么异常,谁料到他一到徐州,竟然做下如此惊天动地之事。这时他想到董卓先行送来的密信,当日只是不欲与董卓过多牵涉,才自作主张将信交与刘备,现在想来,恐怕在长安之时已有变故,此信内容定与刘备有关。如今大错筑成,悔之晚矣,曹操赶紧派兵把守住兖州到徐州各处要道,而后具书遣人星夜送往长安告急。
而简雍奉命赶往江东,面见吴侯,吴侯聚众臣商议,群臣有人言该出兵,有人言不该出兵,吴侯又年幼,无法决断,张昭便谓简雍道:“贵使请稍待数日,我江东大都督这几日便将回朝,待大都督回朝,自有决断。”
简雍无奈,只好现在驿馆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