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郃奉命守巨鹿,见曹军到了城下,只是围住城池,却数日不曾攻打,心中生疑,害怕曹操又有什么诡计,故此愈加小心,每日都亲自到城上查看。这一日,曹营里奔出一骑,到了城墙下张弓搭箭,射出一支响箭,落在了城头有军士拾获了这支响箭,拿来给张郃。张郃见此箭之上绑着一封帛书,拆开一看,便已认出此书出自老母之手,然而老母本该身在济北,再往下看,老母在信中写了曹军如何攻破济北,将一家老小尽数送到了军中。而今张郃亲族俱在曹营之内,曹操待之甚厚,旦夕问候,如今袁绍大势已去,劝张郃不如尽早归降曹操,否则不唯己身有兵败身死之祸,全家老小恐怕亦难保全。
张郃见了帛书,心中苦闷,辗转难以入眠。此事不知为何被侍候他的一名小校得知,传与他几位副将知。这几人见袁绍式微,早就欲弃袁归曹,便一同去劝张郃。张郃怒道:“主公待你等恩深似海,如今主公有难,你们不思报效,反而欲背反,岂是为将之道!”众人皆道:“纵然我等愿意死节,然而军心已丧。这城中两万兵马,大多来自邺城周围,而今已然被曹操所占。人人思念家人,意欲归曹,并非只有将军如此。将军若不降,只怕数日之内军中便要生变,到时我等死无葬身之地。”
张郃不信,以惑乱军心之罪将这几人各杖二十,仍令军士严守城池。城外曹操见劝降信已经入城,却不见张郃来降,亦不再迁延,即令众军攻城。张郃连忙下令军士上城御敌,战不多时,就闻报说西门守城军士开城投降,已放曹军进城了。他这才知道众将所言不虚,连忙率数名亲信出北门逃跑了。正巧被曹将夏侯渊瞧见,领了数百精骑紧追不舍,一路追至一处山崖。张郃见前方无路,后有追兵,立马在山崖边长叹数声,而后坠崖而死。
夏侯渊回报曹操,曹操亦叹息,命军士寻得其尸首,厚葬于崖边。
曹操兵马进占巨鹿,未作停留,即继续向北,朝着冀州去了。而张郃死讯传回,袁绍召集一众文武,却见冀州文武已有小半私逃,余者亦惶惶不安,不敢言语。想当初盛时,这堂中是何等的热闹,如今却冷清得很,袁绍见此,便知败局已定。他令众人各自回家,只留下了田丰审配等心腹众人,道:“想我当日逃出洛阳,至于河北,赖诸公辅佐,将士用命,奄有三州之地,然而世变时迁,沦落至此,亦是天命,不可强求。诸公可替我草拟降表,并备好三州官民土地籍册,待曹军一到,我便开城投降。”
几人慌忙跪伏在地,田丰道:“主公莫要灰心,今虽失河北,主公仍可退保幽州,以待时变,大势未必不可挽回。”其余几人亦要相劝,却听得袁绍道:“我心意已决,诸公便不必再多言了。”
言讫,他径直起身离去。众人面面相觑,亦各自垂泪相别,各归府邸准备。
过了三日,曹军便到了城下,为首大将乃是曹仁,他引兵马到冀州城下一看,却见城门洞开,各处看不到一个袁兵,他不敢轻动,连忙命人报与曹操。曹操得报,亲自来到城下,观察许久,才道:“此定是袁绍自知大势已去,不欲再多作抵抗。你且点起兵马,随我进城去。”
曹仁道:“只恐有诈,还是末将先去,探明情况,主公随后再进城。”曹操笑道:“不必担心,应是无妨。”随后他一马当先,即往城门走,曹仁赶忙带兵跟上。
进到城内,曹操见有数人跪伏于地,手捧籍册。为首的见曹操进城,即高声道:“河北田丰,奉我家主公之名,献上降表与土地籍册,敢问曹公何在?”
曹操忙下马,道:“我便是曹操。久闻先生大名,今日得见是操之幸。不知袁公身在何处?”
跪伏在地的众人闻言,皆垂泪不止。田丰道:“我主袁公,今晨已于府中薨逝。”曹操惊讶不已,细问之下,才知袁绍昨夜嘱咐众人今日一早即在城门等候曹军,而清晨众人去见袁绍之时,发现他已自尽而亡。曹操嗟叹不已,道:“我与袁公少年交游,情深义重,他身后之事,我当亲力亲为。诸公俱是河北名士,熟知河北政事,还请先各守本职,先安人心。待我上表朝廷之后,再行区处。”
田丰再拜道:“我等降公,乃是奉主公之遗命,本为罪臣,何敢继续操持政务。若曹公欲加罪,我等俱当束手就缚,任凭处置,而若曹公降恩,不欲加罪,我等也当归于乡野,闭门悔罪,终生不再出仕,还请曹公允准。”
曹操见此,只得应允。几人交割了河北诸务,便各自离去,返回家乡去了。曹操在城中为袁绍设立灵堂,亲往祭拜。而后上表朝廷,言及袁绍统御三州,治下清明,百姓安居,及逝,河北士民仍感念其恩。请朝廷加封以彰其德。
曹操见此,只得应允。几人交割了河北诸务,便各自离去,返回家乡去了。曹操在城中为袁绍设立灵堂,亲往祭拜。而后上表朝廷,言及袁绍统御三州,治下清明,百姓安居,及逝,河北士民仍感念其恩。请朝廷加封以彰其德。
奏疏到了御前,天子问于董卓,董卓道:“袁绍虽不遵王命,仍有汉臣之名。既已身死,加封之事,不过死后哀荣而已,无关大局。曹操建此大功,既然是他所请,不妨应允。”天子遂下诏,追赠袁绍为大将军,咸宁侯。又下诏褒奖曹操之功,召其返回长安,再议封赏。
曹操领旨,先命夏侯惇引兵抚幽州,于禁引兵抚青州,留曹仁镇冀州,自引大军先返兖州。
却说董卓下了朝,召李儒贾诩等到府中,商议该如何封赏曹操。贾诩道:“曹操平了袁绍,兼并其众,已有关东六州之地,汉室之半壁江山皆受其辖制;而相国只有雍、凉、并三州及两京三辅,雍凉二州地广而人稀,前征马超又遭大挫。方今无论当先还是将来,只怕都难与曹操相匹敌,只幸赖天子仍居于长安,朝廷上下以相国为马首是瞻,相国应趁曹操新得袁绍之地,立足未稳之时设法分其地,以曹操之能,若不早图,只怕一两年内即可收三州民心,到时他若入朝,只怕相国也得退避三舍了。”
李儒道:“既如此,何不趁此次曹操入朝之机将他留在朝中,位以高位,爵以显爵,比于三公之列,以示朝廷优待功臣,享显官厚禄,而收其权柄,另选贤臣出牧诸州,岂不两全其美。”
董卓笑道:“文优之计虽妙,只怕曹操不会上当。”
李儒道:“臣却以为,此事成与不成,其实并不在于曹操。曹操能在短短数年里,由兖州数郡之地起家,遂至于拥天下半壁,虽是其智计过人,仍脱不开那些忠于汉室的老臣士子的支持拥戴。视相国如仇雠,却仍心向汉室之人,大多投于曹操,为其所用。而朝中如王允、杨彪等老臣,更是一直与曹操内外勾连,助益颇多。而今时已不同往日,如今洛阳以西唯有曹操一家,声势更胜于袁绍,相国只需要令王允等人意识到,若继续留曹操在外,难保不会是第二个袁绍。如此,曹操一入长安,若想再去便不容易。若他强要回去兖州,这班老臣定会心中生疑,怕他真成袁绍第二,则亦不会再如往日一般与之亲密无间,反而会处处掣肘。而那些慕曹操忠义而投的士子亦可认清此人野心,必纷纷弃之而去。纵他拥六州之地,终免不了落一个袁绍那般的下场。”
董卓闻言大喜,便与二人议定,待曹操入朝,即尊其为太尉,而后将他留在朝中,至于诸州州牧人选,则尽量择朝中元宿老臣或曹操旧部,不用董卓自己属臣,以免惹曹操与朝内清流老臣不满。唯独张绣,旧在汝南,又曾屯兵陈留以拒袁绍,虽无大功,亦有苦劳,可擢其暂署豫州事。商议定了,董卓便遣人密切注意曹操行踪,只等他入朝。
又隔了几日,贾诩慌忙来到相府,甫一见面,便惊呼道:“相国,大事不好了!”董卓见他慌乱,忙问道:“何事?”贾诩定了定神,才道:“郭汜驻守壶关,两日之前夜中突然暴亡,而曹操原本率兵在回兖州的途中,不知怎的却出现在壶关外,诈开关口,趁着郭汜暴亡接管了壶关防务。如今兖州兵马已经自壶关进入并州境内,人马不下十万,正浩浩荡荡朝长安而来。而这一路上根本无兵马驻守,只怕七八日内,就要到长安城下了。”
董卓惊道:“曹操意欲何为,莫非要造反?”
贾诩道:“暂时还不知其目的,据探马回报,这一路上曹操兵马秋毫无犯,似并无攻城略地之打算。只怕他领大军来,是要逼迫相国让位,相国该早作打算。”
董卓道:“如今长安周围就只有区区两三万兵马,壶关守军又失了,旁处无兵马可调,如何打算?只能等曹操来了,问明其目的,再作区处了。”
虽说如此,董卓仍下令长安城内守军严阵以待,关闭四面城门,只等曹操到来。几日之后,曹操大军已过潼关,先遣使者到长安来,说将于三日后抵达长安。董卓问那使者,曹操私率大军而来,究竟为何事,使者只推不知。第二日,有细作回报,说曹操大军到了潼关便不再西行,只有曹操领了不足百人,轻骑望长安而来,董卓愈加不明所以。
终于,两日之后,曹操抵长安城外。董卓登城,望见曹操只领了数十骑在城下。董卓问道:“孟德远道而来辛苦,只是为何却私领兵马,直到潼关?”
城下曹操笑道:“下官与相国久别,知相国挫于刘璋,关内空虚,故此引兖州兵来护卫长安,兼受相国驱使。兵马现停潼关,乃是怕惊扰天子,还烦请相国亲诣潼关检阅。除此之外,下官还有一句话想问相国,当日下官至相府献刀,相国曾说过,若待到天下安定,相国必归政于天子,不知此话如今是否还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