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教堂被义和拳的大火烧的面目全非,二狗和神父都觉对方遭了劫难,此时二人相见分外感慨,相拥而涕,不知是喜是忧。
二狗甚是惊奇,史密斯神父如何流落到此。
马财主称那日史密斯神父也是命不该绝,跌跌撞撞被马家堡看孩子的妈子在溪边所救,那妈子一辈子呆在庄上,见一红毛白皮的洋人还以为是戏中的妖怪,不过,好在这妈子也是胆大,上去摸索两下也并不觉有何异常,探探鼻息,还有些许热乎气,庄中之人性情纯朴,便救了回来,史密斯神父会讲官话,字正腔圆,为人也很是和善,现下,外面闹义和拳,这洋人如被义和拳发现,少不了给那歹人点了天灯,为保史密斯神父平安,马财主便将神父留在庄上,想等避过眼下乱世,再雇一辆马车将其送去天津洋人租界,也算是救他一条性命,史密斯神父学问非比寻常,平时闲不住便在庄上教授孩子,可比隔壁村的酸秀才学问大的多,说起来在庄上也有小半年了。
史密斯神父简单询问了二狗近况,二狗也是知无不言。接着二狗又把把这一番路遇女鬼的经过倾盘而出,盖因史密斯神父对血俎习性倒能摸出一二。
史密斯神父,长的人高马大,一头红卷毛铺在头顶杂乱无序,只是一双蓝眼睛深邃无比,体现着对终极基督教义的追求永不停息,不然也不可能不远万里探究其经书奥义。
对于血俎,史密斯神父可比二狗知道的多。
神父说道:“此物名为玛门之肋,在经书之中少有提及,只在离此地万里重洋之地有一得授真传圣人笔记中有些许记载,这玛门乃经书所载一恶魔,贪婪无比,最喜发掘珍宝,此恶魔应有尽有之时便想再创寰宇,只是终究不是正统,几番下来只成血肉,后来这恶魔详参经书,学那人类祖先亚当夏娃,将其肋骨折断,创造出了此等生物。此物名为玛门之肋,又唤作血俎,不能近水,昼伏夜出,贪婪暴虐,只饮血食肉,没想到此番酿成大祸,不知要伤多少无辜百姓性命。
乞儿张刚被张财主一番称赞,又听完神父这等述说,便想在众人之中逞一逞威风,便道:“此孽畜如此祸害生灵,讲来后悔,早知如此,昨夜俺应将其手刃,免得再出来伤人性命,日后,如若再被俺们遇见必取其头颅供奉韩大将军泥身身塑像。”
张财主也是性情中人,听闻此言,一拍梨木饭桌,赞道:“兄弟真是侠义盖世,在下却没兄弟这般气概,可憎我多年吃斋念佛,出门在外遇庙便拜,却不得一男半女,想必对佛祖不甚虔诚,在下也曾许下大愿,在有生之年要做一件拯救苍生之大事,只是我等小民,却也干不出甚惊天巨业,今日机缘巧合,天助人愿,在下愿倾囊百两纹银与壮士,助兄弟取其孽畜首级,拯救附近乡民百姓。”
乞儿张本是想夸夸海口,此等孽畜他却是领教过,似人模样,手如钢叉,行如闪电,他的三脚猫功夫哪是血俎对手。百两纹银倒是能置地娶妻,可却有命取银无命消受。虽说乞丐尽遭几世欺凌,可脑袋却好好的长在项上,喘气吃肉好不快活,何苦让脑袋搬家。
史密斯神父忧心忡忡说道:“此物非比寻常,一般人不是他的对手。”
乞儿张是一个顺坡驴,听闻此言,便想蒙混过去说道:“这西洋和尚讲的甚是在理,万不可凭一腔热血丢了性命,此事事关重大,我等还是要从长计议。”
史密斯神父却不是这等意思,又说道:“此物皆因我而起,如若想降伏,我愿住这位兄弟一臂之力,此物虽说凶恶异常,却最怕圣物。”
张财主问道:“何为圣物。”
神父说道:“此物皮肉似铁,刀斧不近,遇火不化,却最怕白银,只要银制器物占其身,便如烈焰灼烧一般。”
乞儿张心道,我还以为这洋和尚有什么过人之处,自古以来,只听闻银筷子验毒,却不曾听闻还能降妖,看来这洋和尚在庄上呆的久了,想卷一包袱盘缠卷腿遁逃。
张财主讲道:“白银庄上有些许,可让堡内铁匠打些银制兵器,可是这白银质地松软,怎能伤那恶魔分毫。”
二狗言道:“这就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史密斯神父学问广博,既然已参透此孽畜弱点,那真是天从人愿,小的也愿助团头和神父一臂之力,正所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咱乞儿会没有孬种,正和了俺们心愿做那行侠仗义之事。”
乞儿张这次也算骑虎难下,硬着头皮讲到:“改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等咱们吃饱喝足就去寻那孽畜,即圆张员外夙愿,也助西洋和尚斩妖,更扬咱乞儿会威名。”
史密斯神父说道:“此物昼伏夜出,白天寻穴而居,七里河外山脉洞穴纵横,却不知去哪寻,如若想擒此物,还需这般这般。”
原来史密斯神父早有打算,其一便是让庄中铁匠速速打些银蒺藜,血俎行如闪电,却也不是飞天神兽,银蒺藜撒将下去,任凭它三头六臂也只能做困兽之斗,其二便是需寻一头公牛,血俎喜饮鲜血,深夜时分,使绳栓住公牛,利刃破其颈血管动脉,鲜血腥臭之气必引血俎前来。其三寻常刀斧难伤血俎,还需铁匠研磨些许银粉,在其嗜血只时,出其不意,使浸有银粉巨斧速斩其首。
两日之后,张财主设宴款待三人,皆因此行非同小可,九死一生,虽神父有万全准备,但三人皆非孔武有力之人,只要有些许差错,那便是凶多吉少。
张财主讲到:“此行凶险,在下庄中护院首领曾在保定府上习了十余年八卦刀术,已然得了真传,说来可惜,他的浑家一月前给她老父亲烧纸便失了踪影,想来定是被那血俎杀害,各位壮士此去除这恶魔,他愿助各位一臂之力。”
说话间,门外走进一铁塔般的汉子,年纪约么三十多岁,浑身腱子肉,太阳穴高鼓,一看就是有些功夫的好汉。庄中护院首领必有过人本领,不然出生入死,谁愿替他卖命。
此人进的门来,向屋内诸人抱了抱拳,讲到:“在下名关山海,听闻老爷讲到各位要去那义地除妖,俺与它有杀妻之仇,不共戴天,此去俺愿助各位一臂之力,手刃妖魔。”
这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关山海那把式能把乞儿张和二狗臊死。
张财主又说道:“咱庄上还有几只上好的毛瑟枪,英吉利货色,在下取与诸位,关键时刻能起到大用处。”
乞儿张和二狗要饭的花子,让他耍大刀没问题,使枪,摸都没摸过,乞儿张说道:“这火枪我们兄弟二人可用不来,小心走了火伤了自家兄弟,我们还是使戒刀,攻守自如,行的方便。”
史密斯神父年轻之时甚是尚武,只因用枪失手打伤了朋友深感自责,才入教寻内心安宁,此去风险,便拿出年轻时候使的两支左轮手枪,只需眨眼功夫十几颗子弹便能顷膛而出,比那毛瑟枪用的顺手。因此也只有关山海背了一支。
四人整顿装束,取了一应物件,扎了绑腿,吃了张财主敬的水酒,牵着牛迎着惨淡夕阳出了庄子。
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