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上大学,为了去大城市,叶夏真的每天按部就班地学习,不折不扣地完成妈妈布置的学习任务。学习的过程中,叶夏还喜欢扮演小老师,摇头晃脑地教叶秋背古诗词。由于每天耳濡目染,我也跟着她们摇头摆尾,背诵了一些,印象深刻的有: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所以每当看到月亮出现在空中,我的脑子里就会浮现这首诗,但是我不懂思念故乡的感觉,因为我不知道我从哪里来。
又是一个明月当空的夜晚,叶家村的人们,学校里的老师们,同学们,都纷纷涌向一个地方。叶夏也无心学习,要求妈妈带她们一起去那个放电影的地方,于是妈妈把叶秋和叶冬并排放在一个大圆形簸箕里,盖上被子,推着农村农忙时候推稻把麦子的独轮车,带着叶夏和奶奶一起拥挤在人群里,我当然也跟随她们后面。
我们跟着月亮,走在坑坑哇哇的泥土路上,穿过几个村庄,越过一片麦地,大约走了十几里路,终于看到前方一片黑压压,人头攒动,人群中间有一道光束投射到,人群前方一块被两根杆子拉开,悬挂在空中的布幕上,有穿军装的女人奔跑在布幕上,后面有一群日本鬼子在追赶她,布幕旁边一根杆子上端悬着一个喇叭,里面发出女人奔跑发出的喘息声,和鬼子发出的:八嘎呀路……
我们来晚了,电影已经开始放映。我们站在人群最外面,前排有的人坐在铺稻草的地上,有的坐在自己带着的板凳上,眼睛紧紧盯着电影荧幕,后排个头矮的人,有的站着,有的站在板凳上,完全挡住了我们的视线。叶夏让妈妈把她抱到小车上,跟叶秋一起站在小车上的簸箕里,才勉强看到电影屏幕,我站在地上抬头,仰望凝视她们,感觉她们好像突然长高了很多,变成了大人,似乎一伸手都可以摘下月亮。
电影放映到一半,叶夏叶秋就两眼发困,不知不觉躺在簸箕被窝里和叶冬一起睡着了。
妈妈和奶奶聚精会神地看电影,我从人群后面窜到前面,嗅着油香味瓜子味,到卖小吃的地方,望梅止渴,馋了一会。
卖吃的老奶奶吆喝一声,把我赶跑了。我就在人群周围的麦地里,逛一圈,妄图从泥土的气息里,挖掘出好吃的东西。
突然一个黑团发着两点绿光从我视线里窜过,带着一股腥骚味,刺激着我的鼻子,我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追上去,把黑团逼到一棵大树下,我正待走近,搞清楚到底是什么妖怪在此捣乱,黑团嚓嚓嚓爬上了树梢,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站在树下,昂首怒骂:有种的你下来,躲树上算什么,胆小鬼。
不管我如何激将,黑团就是不下来,借着月光,我走近瞧了瞧,原来是一只野猫。
我汪汪汪犬叫几声,告诉它:你下来吧,我是不会以强欺弱的。
黑团在树上喵喵喵几句,好像不甘示弱。我正想笑,听到叶夏妈妈在叫:大黑,大黑……
那边看电影的人群已经开始在三五成群地分散了,大家手里提着大小板凳,有的向东走,有的向西走,有的向北走,有的向南走,有的向东南走,有的向西南走,有的向东北走,有的向西北走,真是向四面八方分散,吵吵嚷嚷。几个挑货担卖吃的老奶奶,老爷爷,大叔叔也在收拾摊子准备回家,地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稻草把,瓜子壳,花生皮,糖果纸头……
我跟在妈妈的独轮小推车后面,听着奶奶感叹,那个女八路真好看,可惜最后还是死了……三个孩子已经在被窝里熟睡了。我盯着月亮,一步三回头,看到几个男人拆卸木杆上的电影布幕,又想起妈妈教叶夏的诗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我想那个漂亮的女八路是不是飞上了月亮,有一天我会不会也飞上月亮…我是不是犯困,又在梦游了。奶奶和妈妈的说话声,把我的魂拉回来,我在她们身后,继续跟着月亮往回走。
这是我来到人间,第一次看电影,而且是农村的露天电影。
等我们踏着泥土回到家的时候,连我都是精疲力尽,腰酸背痛,喝几口水,就趴狗窝里呼呼大睡。我想妈妈和奶奶的疲倦,怎一个累字了得?
可是她们看电影的兴奋一直到家里还没停歇。
而且第二天,她们依旧起的很早,脸上一点疲倦都没有,心情好像更好。
难道这都是因为看电影带来的快乐?如果是,我期待天天有电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