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晚上梦到和小黑莓鹊桥相会,第二天,我就跑去找它,找了半天,小黑莓全无踪影,我又失望又纳闷,无精打采地回家。
回到家,走到门前大树荫凉下,百无聊赖地趴叶夏旁边,听她给叶秋叶冬读《西游记》里面美猴王腾云驾雾,大闹天宫……听着听着,我蓦然想起昨天那猴子一家的怂样,忍俊不禁,噗呲一声,打了个喷嚏,心想这书真是胡说八道。
顽皮可爱的小叶冬,听我一笑,惊鄂地看着我,眼珠子转了转,停顿一会,匍匐在凉席上,莫名其妙地爬过来,抱我的头,拎我的耳朵,揪我的屁股,提我的尾巴,当玩具。妈妈在一边笑得前仰后合,说叶冬这么欺负大黑,大黑居然一动不动。狗狗还真是人类忠实的朋友。
叶夏说是啊,我们家大黑更厉害,上得了战场,入得了厅堂,斗得了黑狼,放得了山羊,还陪得了女王。
妈妈说这几句写作文不错。
得到如此夸赞,我瞬间感觉像飞入云端,飘飘欲仙。正当幸福的潮水,把我紧紧包围,差点被淹没的时候,叶辰来了,小黑莓跟在后面。
我一边保持姿势任凭叶冬玩耍,一边竖着耳朵听叶辰说话。
叶辰是来送梨给叶夏吃的,他放暑假去外婆家住了几天,带了好多梨回来。小黑莓看到我任凭叶冬欺负,不禁诧异,一步飞过来,想帮我解围。我从叶冬身底下,抽出一只爪子,跟她打个招呼,告诉她没事,我在陪叶冬玩耍。
叶冬看到憨态可掬的小黑莓,兴奋不已,抛开我,一个劲地爬过去抓它。小黑莓到底是土狗,不像我牧羊犬喜欢和小孩玩闹。她受不了叶冬的热情,吓得连连倒退,远远地看着我们。我按耐不住,扶叶冬坐好,跑向小黑莓,轻声细语对她说:你不要跑啦,这么多天不见你来玩,我都快要得相思病了。说完吻吻她的脸,蹭蹭她的额头。叶冬坐凉席上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惊讶地盯着我们,叶夏只顾着和叶辰说话。
他们俩叽里咕噜一会,然后叶夏跟妈妈说一声,她出去玩了,就跟叶辰三步并两步向西小跑。
我和小黑莓见势也跟了上去。半路遇到,头戴荷叶的叶红霞,正在啃番茄。叶夏走上前,拦住她,问: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找王八蛋?
王八蛋?谁啊?叶红霞惊愕地问。
哈哈,不是谁,王八蛋就是乌龟蛋。
哈哈哈,大家都笑了。
在哪里?
西干河沙滩上。叶辰接应她一句。
什么时候去?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你去不去?
好。找王八蛋要不要带什么工具?叶红霞爽快地答应,她也是喜欢冒险的。
我们先去叶辰家拿几个空瓶子就好。
王八蛋就是乌龟蛋,可怜的老乌龟听到这话肯定莫名其妙?我和小黑莓在后面,窃窃私语:这些孩子真是调皮,平时掏掏鸟蛋也就罢了,现在连乌龟蛋也不放过,可是我们能阻止他们吗?他们才不会听我们的,我们只不过是他们的跟屁虫而已。狗微言轻啊!
阻止不了,就跟后面去看看吧。兴许能见机行事帮助老龟躲过一劫。
我和小黑莓就这样商量着,跟他们后面。又听叶红霞问:你们说为什么乌龟蛋又叫王八蛋?
你没听说过:乌龟王八蛋?叶辰不耐烦地说。
当然听过,那是骂人的话啊!我奇怪的就是为什么不是乌龟王九蛋李七蛋?
听了叶红霞的问题和联想,叶夏笑岔气地说:其实“王八蛋”是“忘八端”的谐音,八端是指“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八种做人的品德,“忘八端”就是指忘了八种品德的人,因为谐音,就变成“王八蛋”了。
叶夏你懂得真多啊!叶红霞和叶辰听了,被深深震撼。
我也是听我爸说的,不过我们说的乌龟就是王八,有的地方乌龟和王八是不一样的,王八是指甲鱼。
那甲鱼和乌龟什么区别?
这个我也稀里糊涂,算了,不自找烦恼,反正我们今天就是去找乌龟蛋。
我们一行人,气昂昂,雄赳赳地,顶着烈日,浩浩荡荡去西干河寻龟蛋。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概因为好奇,叶飞,叶二猛,施兰蓉也陆陆续续地加入寻蛋队伍。
走到西干河岸,远远看到有一只乌龟,四脚朝天,在沙滩上晒太阳。大家一阵骚动,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慢慢靠近乌龟。我和小黑莓担心老乌龟被擒,一前一后,箭一般冲下去,把乌龟赶入河水。
叶飞气急败坏骂我们一通,又扬起手来似乎要打我。我恶狠狠张口狂叫,吓唬他一句:你算哪根葱,敢打我。四下看看,这次他家的老黑狼没来,否则我定会找黑狼报仇雪恨。
乌龟入水,其他人也有点失望,只好无可奈何,继续寻蛋。大家各人拿一根小树枝,拨弄潮湿的沙滩,沿着西干河岸,开始地毯式搜寻。
我和小黑莓却被河中间的绿岛吸引。只见上面,满目苍翠,鸟语花香,生机勃勃,很想游过去,探个究竟。
可是,他们找龟蛋,叶夏冲锋在前,我不得不以她马首是瞻,放弃绿岛,跟着她鞍前马后。
叶夏自作聪明,专门找高地处的沙洞,她认为乌龟下蛋肯定是在洞里。捣了十七八个洞,乌龟蛋没找着,倒是遇上叶夏的死对头——癞蛤蟆,吓得她几乎昏厥,脚下一个踉跄,哗啦啦滚落下来。我急忙奔过去,阻止她滚落河里。祸不单行,她滚落的地方,有一些尖锐的石子和带刺的荆棘,身上被撞得青一块,紫一块。叶红霞他们也是惊愕得一塌糊涂,一起拥过来,扶她坐起来。
大家异口同声地,问候她,关心她,疼不疼,碍不碍事。叶夏事事要强,一般不轻易在外人面前流泪,她咬住嘴唇,忍住眼泪,强颜欢笑,两手撑地,慢慢爬起。不过世间的事情总是福祸相依,她手撑起的地方,往下一陷,下面竟是一窝白花花的乌龟蛋。
顿时,叶夏手舞足蹈,欣喜若狂,刚刚的疼痛也忘记了。
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大家都很兴奋。叶飞笑嘻嘻地说: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叶红霞瞟了他一眼,说:怎么不费功夫了,要不你也来摔一跤看看,说不定还能再摔出一窝龟蛋呢!
大家七嘴八舌,随便乱侃一阵。小心翼翼地把乌龟蛋掏出来,放进盛沙的瓶子里。
我和小黑莓怔忡地站立一侧,心中一片悲凉,想着乌龟妈妈来了,该是多么的伤心啊,可是孩子们却全然不知。
斜光照墟落,穷巷牛羊归。
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荆扉。
雉雊稻禾秀,蚕眠桑叶稀。
田夫荷锄至,相见语依依。
见鸟归巢栖,夕阳落下西。
孩子们捧着龟蛋,说:我们也回家吧,一路上欢欢嘻嘻。叶飞又出馊主意:晚上,去偷西瓜,有没有人愿意?
叶二牛拍着胸脯,答声:好矣!
晚上,月黑风高。蛙鸣虫叫。
大家纷纷出动。跟着叶飞后面,来到一家菜园地里,叶飞、叶二牛和叶建国三人胆大,打前锋,匍匐到地里顺藤偷瓜,叶辰、叶红霞和施兰蓉三个人负责运输。我和叶夏,隐藏在一颗黄瓜架下面,蛰伏着,东张西望,负责放哨。
忽然,一只野猫猝不及防地从黑暗中窜出来,大家吓了一跳。叶夏对我做个手势,可我按耐不住,一跃而起,飞窜出去,跟在野猫后面,穷追不舍。
野猫没追到,到是引出来一个亮光,亮光快速移动,一直照射着我,听有人大声喊:哪个在地里?
我被喝住了,急忙逃向叶夏。
叶飞他们立刻屏住呼吸,伏在地上,透过瓜叶的缝隙,瞧着那个亮光,向叶夏移动。叶夏急得直跺脚,灵机一动,喊:大黑,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拿着手电筒的大叔,走到叶夏面前,一脸惊愕:叶夏,这么晚了,你在我们家地里干嘛?
我——我——我家大狗跑你家地里来了,我来找它!叶夏结结巴巴地回答,心砰得几乎跳出喉咙。
噢,天这么黑,赶紧回家睡觉去!
嗯嗯。叶夏不停地点头。大叔打着手电筒,照着路,目送我们回家,然后自己也往回走。
叶飞他们伏在地上,也是吓得魂飞魄散,大气不敢出一声。直到大叔走回家里,熄灯睡觉,他们才敢起身。
施兰蓉吓得花容失色,抖抖索索地说:我们赶紧回去吧。
叶飞又胆大起来,说:既然偷了,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偷到底,把西瓜搬回去,分了。
第二天,西瓜大叔居然抱一个大西瓜,来叶夏家,兴师问罪,笑嘻嘻地说:叶夏你想吃西瓜,跟叔叔说一声,不该晚上到地里来,偷瓜糟秧啊!
爸爸妈妈听得一头雾水,喊叶夏出来,叶夏做贼心虚,不敢出来。爸爸怒气冲冲,大步跨进屋里,拎起她的衣服,把她整个人提了出来,大声喝斥:跪下!
说,到底怎么回事?妈妈也被气晕了,跟着喝问。
叶夏跪地上,挺直脊背,像根铁杵一样,丝毫不动,一声不吭。
看着她那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爸爸火冒三丈,拉过叶夏屁股,啪啪啪,用皮带抽了几下。
你快点说啊,妈妈在旁边又心疼,又着急。
奶奶也跑过来,把叶夏揽进怀里,气急败坏地责问爸爸: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打孩子!
妈,你过来,她无法无天,居然敢去偷人家地里的西瓜。爸爸暴跳如雷,拉开奶奶,扬起皮带,还要打。
来告状的西瓜大叔,本以为说教说教就好了,没想到爸爸下手这么重,又反过来替叶夏求情:大哥,看我面子上,这次就算了吧,下不为例。
叶夏突然稀里哗啦哭起来,呜呜咽咽地说:我没有偷你们家的西瓜,更没有糟蹋你家瓜秧!
妈妈一听,略一思索,怕错怪了孩子,就问:大哥,我想问一下,您怎么确定是叶夏偷了你家西瓜的?
哦,我昨晚上听到外面有动静,就打手电筒出来看看,刚好看到叶夏在田边。西瓜大叔述说昨晚的情景。
那你看到我手里有西瓜吗?叶夏气呼呼地问。
是啊,是啊,如果她偷了西瓜,肯定会带回来吃啊,我们也没看到她吃瓜。为了帮叶夏洗清冤屈,妈妈激动地分析起来。
我昨晚确实是看着叶夏空手离开的,但是今天早上,我发现地里少了十来个大西瓜,瓜秧被踩得乱七八糟,一塌糊涂。西瓜大叔也是一脸的迷惑不解。
听到这里,叶夏心里明白了,叶飞他们后来居然没走。她本想大家都参加了,应该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替他们隐瞒事实,没想到他们分了瓜,却让她替他们背黑锅,气不打一处来,哼一句:我叶夏又不是吃素的,怎可任人宰割!
叶夏一五一十地把偷瓜的经过,和盘托出,爸爸妈妈听得惊诧万分。西瓜大叔咬牙切齿地说:原来是叶飞这个小兔崽子,看我怎么收拾他。
弄清事实真相,爸爸妈妈如释重负,西瓜大叔走后,爸爸仍然严肃地批评叶夏:虽然这瓜没偷成,但你这初衷就不对,怎么可以有偷东西的想法?从今以后,不许再跟那些男孩子一起去瞎胡闹,在家好好看书学习。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
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
…………
叶夏的好日子就这样过到了头。每日里除了背诵唐诗宋词,唯一的玩乐就是,把盛放乌龟蛋的沙瓶,按时按点,拿出去晒太阳,期待小乌龟,破壳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