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莓死了,叶夏他们难过了一天,第二天继续商讨他们办诗社的事情。我的悲伤也没有持续多久。大概我也明白了: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他们说办诗社,我看着感觉就像叶夏小学时候怂恿小朋友拜她做武林盟主一样,完全是几个兴趣相投的同学,一时心血来潮,效仿古人一起吟诗作赋玩玩罢了。
杜婷婷自荐做社长,把她的书房贡献出来做诗社,大家都赞成。
又到一个周日,大家相约来到杜婷婷家,举办第一期诗社。
一进屋,大家就被屋内的豪华装修震住了。叶南平的眼球盯着一架钢琴,她羡慕地尖叫道:杜婷婷,你还有钢琴!
“那是我姐的,我不喜欢学琴。”
“好羡慕你啊,我想学都没机会。”叶南平小心翼翼地摸着钢琴,好像是个宝贝一样。“那你姐呢?”
“她在县城读高中。不在家。”
“那你爸妈呢?”
“我妈去县城给我姐陪读了。我爸工作忙,经常不在家。”
“陪读?”大家一边欣赏杜婷婷家的房子,一边惊奇地问。
“我姐读高三了,为了让她考个好大学,我妈去监督她,所以我自由啦。”杜婷婷一边说,一边给大家倒茶递水果,又扔了一根火腿肠给我,叫我自己去一边玩。我叨着火腿肠欢喜地趴地上,一边剥火腿肠皮,一边观察这几个少男少女。
叶夏拿起一个橘子,一边吃,一边看杜婷婷的书架。看着看着,她从书架上拿下一本,翻了几页,突然嘴里读道:“重要的东西用心才能看清楚,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
听到这句话,其他几个人也被吸引过来,站在书架前,似乎都准备挑选一本自己喜欢的书看看。
“叶夏,这比你家的书还要多……”叶南平还没说完,就被杜婷婷打断:
“喂喂,咱们办的是诗社,不是阅览室!”
李白说:“对啊,今天是来吟诗作诗的,读书就改天再说吧。诗社取什么名字呢?”
“《红楼梦》里不是叫海棠社吗?我们也叫海棠社吧,免得还要动脑筋去想。”叶夏建议。
“海棠社,好是好,只怕我们没有林黛玉他们的才华,作不出好诗。”李白摇头叹息道。
“难道你叫李白,你真能作出李白那样的诗吗?名字只不过就是个代名词而已。”杜婷婷说道。
李白被堵得哑口无言,面红耳赤,低头作罢。
其他人呵呵一笑。
“我是社长,诗社名就叫海棠社。”杜婷婷摆出一副领导的样子:“海棠社的第一期作诗题目怎么拟定?”
“真的要作诗?不是背诗?”叶辰惊愕地问。
“你们说呢?”杜婷婷问大家。
“作诗吧!”
“作诗太难了,还是背诗吧!”
大家七嘴八舌,意见不一。
“要不投票吧。赞成作诗的举手,赞成背诗的不举手。”杜婷婷发挥社长职能。
最后作诗派,以3:2战胜背诗派。
“那就作诗吧,题目怎么拟定?”
“即然叫海棠诗社,那就还是学《红楼梦》,也作关于海棠花的诗了。也限门、盆、魂、痕、昏几个字押韵。作一首七言律诗。”叶南平建议。
“我还没见过海棠花呢,怎么作诗?”叶辰抱怨起来。
“哈哈,叶辰,我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你跟我来。”杜婷婷满脸坏笑,拉着叶辰往外走。
“你看,这就是海棠花,还是白色的罕见品种。”杜婷婷指着她家后院里的一盆海棠花说。
“哇,没想到你家真有白海棠。”大家都惊叹不已。
“现在花也有了,大家仔细看看,然后各人作一首有关海棠花的诗吧!以一堂课时间为限。”杜婷婷以社长的身份发话布题,给他们各人发了一份纸笔,各人坐下,思索起来。
一会,叶夏先有了,提笔写出,又涂改一遍,准备递给杜婷婷。看杜婷婷没有像作诗的样子,便问:“咦,你不作诗吗?”
“我是社长啊,我负责评阅你们作的诗,看谁作的好,谁作的差。嘻嘻”杜婷婷捂嘴偷笑,一脸得意。
“好吧!社长大人!”叶夏交出自己的诗。
杜婷婷拿过叶夏作的诗,大着嗓子对其他人说:“你们其他人快点啊,叶夏已经作出来了。”
李白背着手,在屋内踱来踱去,看看已经提笔写诗的叶南平,再看看还在冥思苦想的叶辰,又看看杜婷婷书桌上的闹钟,秒针滴滴答答向前走着,眼看时间就快到了。他一屁股坐下来,叹一口气道:不管怎么样,好歹写出来吧!
不一会,杜婷婷大着嗓门宣布:时间到。一边说,一边走到他们面前,收取各人稿卷,然后又清清嗓门说:现在开始读诗。先看叶夏的稿上写道:
咏白海棠限门盆魂痕昏
秋色溶溶入正门,苔枝缀缀雪满盆。
出水芙蓉昭日月,傲雪红梅输香魂。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留痕。
一场寂寞凭谁诉?大黑无言正黄昏。
读完,大家赞叹不已。杜婷婷一脸惊讶地说:叶夏你真厉害,把大黑都写进去了。再看看下一个,叶辰稿纸上写的:
枯草残光照朱门,庭院海棠三两盆。
偷得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芳心一点娇无力,倩影三更月有痕。
独倚窗栏思花意,多情伴我咏黄昏。
叶辰,你的诗写得比叶夏还好,你还那么谦虚。杜婷婷对叶辰的诗,大大赞扬一番。一旁的李白歪歪嘴说:“杜大社长,你先把你家书架上的《红楼梦》拿下来,看看原著咏海棠诗是怎么写的,再来评价优劣。”
“你说话不要含沙射影的,不要以为你叫李白,你的诗就一定比我好。”叶辰不满李白的自高自大,评诗结果还没出来,两人就开始剑拔弩张斗起来了。
“好了,不要吵了,等我把诗全部读完,再定谁好谁坏!”杜婷婷一边发话,一边去书架上拿《红楼梦》。
这边叶辰已经迫不及待地读起李白写的诗:
婀娜多姿掩南门,片片行云飞雪盆。
冰姿玉态写天真,秀色绝世馨香魂。
斜阳影里秋无际,远帆烟波水无痕。
故人千里空凝睇,苦恋南平月黄昏。
“天啦,你这是写给叶南平的情诗吗?”大家都惊愕地看向李白。
叶南平大惊失色!李白更是急得面红耳赤,一面安扶叶南平:“你别听叶辰瞎说啊。”一面张口结舌地给自己辩解:“叶辰,你别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我怎么胡说了,有诗为证啊!你诗里面明目张胆地写着:苦恋南平。”叶辰一面说,一面手指着李白稿纸上的诗句:“苦恋南平月黄昏。”
“叶辰,这你就是捕风捉影了。也可以说你是孤陋寡闻。”
“我怎么就孤陋寡闻了?”
“苦恋南平中的南平是我写错了字,应该是南屏,指的是杭州西湖南岸的南屏山,西湖十景之一中的南屏晩钟。”听到这里,大家惊叹一句:原来如此。杜婷婷和叶南平痴痴地看着李白,仰慕之情溢于脸上。
叶辰不服气继续说:“我看是你强词夺理,不敢承认事实。你写诗怎么突然想到南屏山的呢?”
“说你孤陋寡闻你还不承认。”李白用嘲笑叶辰的语气继续辩解道:“一是因为我小学的时候跟我爸去过杭州西湖南屏山,二是我读过明末清初彭孙贻的一首五言律诗《再至南屏山》,内容我背给你听听:
倚棹湖南寺,南屏隐石关。
松阴应真殿,佛国永明山。
坐久忘为客,游频不碍闲。
夕阳林外路,无雨籁潺湲。”
背完诗,李白得意地笑问叶辰:“你服不服?”
“好吧,我心服口服,不过你还真不亏叫李白,背的诗可真多!”叶辰讪笑一句。
“李白就是李白啊,名副其实,当之无愧。”杜婷婷拍拍李白的肩膀给他打气。
“承蒙杜社长夸奖,不敢当!”李白抱拳作揖,看到大家都笑了起来。
杜婷婷说,你们俩不要贫嘴了,我们再来读叶南平的诗:
优雅芳姿入豪门,苔翠盈铺雨后盆。
水粉洗净秋月白,钢琴演奏黯香魂。
举案齐眉意难平,朝云暮雨泪一痕。
落花流水去欲尽,红颜老死夜已昏。
“哇,叶南平你也把你的名字写进去啦,真是厉害。”杜婷婷惊愕地看着叶南平。
“我没有啊!”叶南平疑惑地问道。
“在这”杜婷婷指着“意难平”三个字说。
“你普通话怎么这么差?你再读读看。”
“可我怎么读,听起来都像你的名字。你们说呢?”杜婷婷又问其他人有没有同感。
“嗯是有点谐音。”其他人附和着。
“大社长,别再说我名字了,你赶紧给我们评一下名次吧。”
“好好好,不过,评价诗词的规则,我也不太懂啊,只能按照我自己的喜好来评分了。”
“我的大社长,律诗是最严格的一种诗体,七言律诗每句七个字,共八句。二、四、六、八四句句尾要押韵,三四,五六两组要对仗。你看看哪首诗最符合要求,哪首就是最好啦。”李白告诉杜婷婷评诗标准。
大家点头赞成。
为了公道,杜婷婷又认真读一遍。最后,她选了叶辰的诗为对仗和押韵最好。
李白第一个不同意:“杜大社长,您再读一读《红楼梦》原著的海棠诗,再对比叶辰的诗,再决定。”
好!杜婷婷翻开《红楼梦》读起来,第一首探春写的:
咏白海棠限门盆魂痕昏
斜阳寒草带重门,苔翠盈铺雨后盆。
玉是精神难比洁,雪为肌骨易销魂。
芳心一点娇无力,倩影三更月有痕。
莫谓缟仙能羽化,多情伴我咏黄昏。
第二首薛宝钗写的:
珍重芳姿昼掩门,自携手瓮灌苔盆。
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
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
欲偿白帝凭清洁,不语婷婷日又昏。
“杜婷婷,薛宝钗诗里也有你名字呢!”刚读完,叶南平就提醒她一下,不要再议论她的名字了,没意义。
“你别打岔”杜婷婷继续读,第三首贾宝玉写的:
秋容浅淡映重门,七节攒成雪满盆。
出浴太真冰作影,捧心西子玉为魂。
晓风不散愁千点,宿雨还添泪一痕。
独倚画栏如有意,清砧怨笛送黄昏。
第四首林黛玉写的: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
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
读完,杜婷婷拿着叶辰的诗仔细对比一番,李白在旁边指点给她看。叶辰看不下去了,坦白地说,“社长,评我做第一,我肯定不敢当,我八句诗里有五句是直接从《红楼梦》上搬来的。”
“哦,是啊,我也看出来了。”杜婷婷说,“那谁是第一呢?我再仔细看看。”
过了一会,杜婷婷宣布:海棠社第一期诗词大赛,冠军:李白。亚军:叶夏,季军:叶辰,鼓励奖:叶南平。
宣布完,李白就举手反对,说:“我觉得叶南平写的可以做冠军了,怎么反而是最后一名。”
“到底我是社长,还是你是社长?我评了算,你要愿意你把冠军让给她,你做最后一名吧。”杜婷婷语气已经有点生气。
“好了好了,我们开诗社就是闹着玩的,我才不稀罕第一名,第二名呢!”叶南平故作轻松的样子,打断他们的争论。
就在大家争论不休的时候,杜婷婷爸爸回来了。她爸爸很热情地跟大家打招呼,因为都知道,杜婷婷爸爸是乡长,所以叶夏他们突然觉得很拘谨。于是,大家就找个借口,草草结束了第一期诗社。